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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园林四大名石为何越“丑”越有趣?
来源: 北京晚报  2016-11-30 08:53:00   责任编辑:解楠  www.k618.cn
内容提要:古代赏石的起源,最早应该就是室外的园林置石,所谓园无石不秀。近些年来,海内外艺术品拍卖市场时有所谓的宋元明清时代的古石上拍.

  古典赏石审美向有瘦、皱、漏、透之说,相传是米芾所谓的“相石四法”,最早源自元代陶宗仪所编的《说郛》收录的宋代《渔阳公石谱》:“元章(米芾,字元章)相石之法有四语焉,曰秀,曰痠,曰皱,曰透。四者虽不尽石之美,亦庶几云。”又有《渔阳石谱》则称:“元章相石之法有四语焉,曰秀,曰瘦,曰雅,曰透。四者虽不尽石之美,亦庶几云。”其实,米芾是否提出过所谓的“相石四法”很值得存疑,因为米芾的所有诗文都没有提起这一点,而且同时代的人物有关笔记也都没有点明过,所谓《渔阳公石谱》也是仅仅两三百字篇幅,语焉不详,而且渔阳公究竟何人也难以查考。所以,所谓米芾的“相石四法”,极可能是后人伪托或是附会的。今人所述的瘦、皱、漏、透,其实源自清代书画家郑板桥的题画《石》:“米元章论石,曰瘦、曰绉(通皱)、曰漏、曰透,可谓尽石之妙矣。东坡又曰:石文而丑。一丑字则石之千态万状,皆从此出。”瘦、皱、漏、透,集中反映了古典赏石的形态、结构之特点,其实是一种反形式美,也就是苏东坡所说的“丑”。郑板桥这里所称苏东坡的“石文而丑”,其实是一种误读,应该是“石丑而文”,两者意思有所不同。如果说,前者可以解读为:石头上面的皱纹(文通纹),给人以丑的感觉;后者则可以解释为:石头越是丑态毕现,便越有人文之趣。可见,后者意思更为精妙。

  据宋人罗大经《鹤林玉露》记载,苏东坡在称颂画家文同画的梅竹石图中提到:“梅寒而秀,竹瘦而寿,石丑而文,是为三益之友。”(甲编卷一)这里,诗人将寒梅、瘦竹和丑石相提并论,视作美的象征,可谓是为石传神之笔。所以说,瘦、皱、漏、透可以加上一个丑字,这些,在古代四大名石——特别是园林置石中反映得最为典型。清人陈洪范曾经对英石的结构造型有一个拟人化的比喻,将皱、瘦、透三者予以概括:“问君何事眉头皱,独立不嫌形影瘦。非玉非金音韵清,不雕不刻胸怀透。”近代《三希堂石谱大观》则指出:“画石之法,不外曰皱曰瘦曰透曰丑,……石之为物……宜奇丑,宜老硬,宜空灵”。近代刘熙载在书论专著《艺概·书概》中则作了终极意义的总结:“怪石以丑为美,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一‘丑’字中丘壑未易尽言。” 据此还可以说,相石之法,更像是画石之法。

  古典赏石“以丑为美”,这里面包含了古代文人士大夫的宗教、哲学、伦理、艺术等意识观念。如古典赏石所强调的透漏感,与古典建筑空间美学和绘画美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者表现为透风漏月、曲径通幽,后者表现为计白当黑、虚实相生。也就是说,“文人石”是一种载体,它体现了文人士大夫对于老庄哲学一些观念(如“大象无形”、“大成若缺”、“大器免成”、“唯道集虚”等等)的思辨认同。可以说,古典赏石实际是一种观念的艺术。这在当时完全是本土化的东西。即使在南宋时期,赏石从中土流传到了东瀛,但日本也并没有流行过以瘦皱漏透为特征的古典赏石,而是另外发掘出了注重形式美学的水石艺术。这也很容易解释为何在近现代中国赏石之风趋于式微,因为它越来越不符合现当代人的审美趣味。

  值得指出的是,以瘦皱漏透为结构特征的、以抽象形态为主要表现形式的古典赏石(现代西方学者称之为“文人石”——Scholars' Rocks),不同于表现“似与不似之间”的文人画,它的“不似”之呈像反映了一种带有抽象表现主义色彩艺术的探索,这是古人艺术创作(包括发现与加工)的一次超越,西方艺术一直到20世纪初才真正出现了纯抽象形式。

  

 

  《素园石谱》中的一页 

  三

  就像是江南三大名石一样,古园林石大多是名石。所谓名石,不但与名人、名园有关,还往往与著名事件有关。古园林石所涉及的著名事件,交集最多的莫过于宋徽宗“花石纲”事件。宋徽宗的艮岳叠山造园和“花石纲”事件,不但对于宋代的经济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也对于古代园林营造和赏石活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据今人考辨,艮岳主峰介亭址所在高度当为九十尺( 约合28米,比起北京故宫御花园堆秀山整整高出一倍),再“增以太湖、灵璧之石”,其高度也不会超过40米。艮岳的奇石,大多来自太湖石、灵璧石、英石之类园林峰石。当时在平江府(今苏州)专设应奉局,负责搜集、运输供艮岳点缀的奇石异木。北宋覆灭之后,艮岳遗石尚存于开封、北京等北方各地,尤其是大量的太湖石被金人运之中都(今北京)筑北海之琼华岛,至今尚存。清乾隆年间,因改修御苑的需要,陆续将部分艮岳太湖石拆运到御花园、宁寿宫和瀛台等地。北京北海琼华岛引胜亭、涤蔼亭前面各自摆放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奇峭石头,分别置立于水波纹石座上,东为昆仑石,类似石碑规整;西为岳云石,状似驮龟引颈。石上刻字均为乾隆御笔。昆仑石石背刻有乾隆十七年(1752年)御制诗云:“……摩挲艮岳峰头石,千古兴亡一览中。” 岳云石上有乾隆御书“岳云”二字以及同年御制诗曰:“石来艮岳势嵚崟,千载荆凡默监兹……”点明了这些石头的出处。今置于开封市相国寺大雄宝殿前后的三块铭以“北宋艮岳遗石”的太湖石,据介绍,也是20世纪60年代自北京故宫御花园中的艮岳遗石运回的。另外,沿京杭大运河一带也有不少“花石纲”遗石:“宋花石纲,河南所属,边近山东,随处便有,是运之所遗者。其石巧妙者多,缘陆路颇艰,有好事者,少取块石置园中,生色多矣。”(明·计成《园冶》)特别是江南一带,不少古典园林等还有若干“花石纲”遗物,这些当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北上的奇石异峰,可谓逃过一劫,安好如初。著名的如“江南三大名石”中的“瑞云峰”、“玉玲珑”等。

  有意思的是,江南三大名石的身世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充当过陪嫁物。这在不少园林名石中也是屡见不鲜,也充分反映出明清两代赏石活动之盛况。如瑞云峰,高5.12米,宽3.25米,厚1.3米,形若巨掌,玲珑多孔,涡洞相套,褶皱相叠,剔透玲珑,其身世不凡。系宋徽宗花石纲之遗物,未及启运而被遗弃在荒野。明代初年,被浙江南浔董份(曾任礼部尚书等)花费巨资购得。当时,董氏嫁女于苏州阊门下塘的徐泰时,董氏把瑞云峰作为陪嫁送给徐泰时置于东园(即今留园前身),成为镇园之宝。又如玉玲珑,高约3米,宽约1.5米,厚约80厘米,重量3吨左右,此峰石孔之多之密集,为同类其他名石所仅见,明正德年间归太仆寺卿储昱,被安置于浦东三林塘南园,储昱之女后嫁与南京刑部尚书、左部御史潘允亮,把此石作为嫁妆送给潘府,便被迎置于豫园。再如绉云峰,高达2.6米,狭腰处仅40厘米,具瘦、皱之奇,是英石中罕见的高大石峰,清嘉庆十三年(1808年)为海宁马桥名士马汶(字容海)购得。道光初年,马汶嫁妹,绉云石作为陪嫁移至崇德望族蔡氏,一时名士咸集,题咏更甚。

  园林置石充当嫁妆,一方面表明男方的财大气粗,因为至少要有一私家园林予以展示,另一方面也有女方炫富成分在里面,因为一般细软嫁妆外人并无法得悉,只有耸立于园林中的巨大峰石才吸引眼球。事实上,园林置石——尤其是所谓花石纲遗石之类有故事的老石头,其身价不菲,远远不是任何士绅都能染指的。举一个例子,杭州市西湖文澜阁前水池中供置的太湖石峰仙人峰,其效仿苏州瑞云峰安置的格局,石峰立于水中央,池水四周假山环布拱卫——文澜阁建成于乾隆四十八年(1782年),系为珍藏《四库全书》而建的七大藏书阁之一,比瑞云峰迁址苏州织造府西花园晚了四年。仙人峰原名“万斛峰”,是明代万历年间光禄丞顾正心松江熙园故物,相传为宋代花石纲遗物,顾正心以五千石大米购买此峰,二斛合一石,五千石即为一万斛,故称。当时,一两银子可以购买大米二石,五千石大米就是2500两银子的巨款——折合成现在银价,就是120万元巨款。乾隆年间,顾家家道中落,此峰被浙江巨商购置于杭州西湖文澜阁。文澜阁是根据乾隆的谕旨将圣因寺一部分改建而成的,这里原为康熙四十四年清圣祖南巡时在西湖孤山建造之行宫,雍正五年清世宗发谕旨将行宫改成了圣因寺,乾隆十六年清高宗初次南巡,在圣因寺西面再兴土木扩建,称西湖行宫。改建的各项工费均由浙江商人捐办。乾隆四十九年三月,清高宗第六次南巡亲览其地,赐题敷文观海匾额,并作《题文澜阁》等诗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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