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2年12月,随着轰轰烈烈的楚汉争霸进入尾声,一场在中国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名战役——垓下之战,亦在“十面埋伏”的步步紧逼与“四面楚歌”的孤立无援中隆重上演。纵观中国历史,这无疑是一场衍生出最多历史典故的战役,而能够将小自己24岁,且叱咤风云、气盖一世的楚霸王项羽,逼至“霸王别姬”“乌江自刎”之英雄末路的境地,可想而知,“老朽”如刘邦者,也当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经此一役,刘邦不但终结了楚汉相争之局面,也奠定了汉王朝四百年之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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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闪耀
作为大一统王朝中历时最长的一个朝代,汉王朝自建立初始,便带有一种雄壮激昂之气。以至于日后,当名将陈汤发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响亮口号时,更是将那种“天下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冲天豪迈气概演绎得淋漓尽致,不但在那个时代有着振奋人心的效果,今人读之犹是热血沸腾、激荡不已。而开国皇帝刘邦能夺得天下,本就颇具传奇色彩,他不但是杰出的政治家和战略家,也是汉民族和汉文化的伟大开拓者之一。统一中国之后,正是有刘邦采用休养生息的宽松政策治理天下在前,又有“文景之治”在后,汉王朝才得以迎来了“汉武盛世”。
汉武帝刘彻向来是历史上颇受争议的一位皇帝,推崇他的人称其为“千古一帝”,不喜欢他的人则说他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譬如司马光就毫不客气地说他有“亡秦之失”。然而,再苛刻的史学家,也无法否认他乃是一位有着大手段、大威力、大功绩的帝王。年少登基、雄才大略的他,不但在政治、文化上皆有建树,在军事方面也显示出超强的胆识与魄力。他“奋扬威怒,武义四加,所征者服”,不仅先后出兵平定了南越、闽越、夜郎、滇国、卫满朝鲜等国之乱,且远征大宛降服西域诸国。在对付汉王朝最大的外患匈奴方面,他更是展现出强硬的实力与手段,通过派名将卫青、霍去病三次大规模出击匈奴,将当时汉朝的北部疆域从长城沿线推至漠北,使中国“自开辟以来,惟汉家最为盛图”。
终西汉一朝,因遵守“非有功不侯”这条铁律,所以“马上封侯”便成为将士们的至高荣耀,此亦是激励将士奋勇杀敌、沙场建功的最公平方式。即便强横如汉武帝者,虽很想封宠妃李夫人之兄李广利为侯,亦不敢轻易破例,而是通过派他到沙场杀敌,希望借此达到封侯之目的。可惜沙场非游乐场,相较于同样是外戚身份且有“帝国双壁”之誉的卫青与霍去病这对舅甥,平庸的李广利连为他们牵马也不配。卫、霍二人军事天份之高、军事才能之卓越,即便勇武过人、曾让文帝感叹“生若逢时,当封万户侯”的飞将军李广,在他们面前,也变得黯淡无光。卫青首次出征时,与李广等四位将军各领一路人马,分头出击,然在另三路人马中两路失败、一路无功之情况下,惟卫青却是奇袭龙城成功,此亦是自汉初以来对战匈奴的首次胜利,故军事意义极为深远。此后,卫青这位“名不虚传”的军神,更是六战六捷,创造了其一生对战匈奴无一败绩之奇迹,为北部疆域的开拓立下了赫赫军功。
霍去病初次征战时,即率领800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将匈奴兵杀得四散逃窜。在两次河西之战中,霍去病大破匈奴,直取祁连山,更俘获了匈奴至尊圣物“祭天金人”,甚是大快人心。在漠北之战中,勇猛果敢的霍去病,犹不负其天才将军之称,不但率军深入追击匈奴,将其一直打到瀚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方才大捷而归,而且开创了“封狼居胥”的壮举,此一举后来成为中华民族历代兵家人生的最高追求和终生为之奋斗的远大理想。
更为可贵的是,以区区21岁之龄,便立下“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之不世军功的霍去病,面对帝王隆宠,他不但未曾志得意满,反而依然战意昂扬、壮志犹存。被封冠军侯后,他竟以“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之语拒绝了汉武帝所赐豪宅,这句千载已过犹是熠熠生辉的名言,不但体现了他不杀尽敌人誓不罢休的决心,也表明了他舍家卫国的耿耿忠心,因此,虽是短短八字,却有着震撼千古之力量。不得不说,此乃大汉尚武精神的最高体现,以一世之人的牺牲与奉献,换来国家稳定繁荣与边疆长治久安。
有“在汉中兴,充国作武”之赞誉的名将赵充国,其一生历经武帝、昭帝与宣帝三朝,74岁高龄时,仍自荐领军出战。今人常用的成语“百闻不如一见”,最早即是出于他之口。他所倡导的留兵屯田之策,可谓深谋远虑,不仅在当时具有战略意义,且对后世也有深远影响。所以杜牧说他“策先定于内,功后成于外”。
到了汉元帝期间,名将陈汤奇兵斩杀郅支单于之首,不但一雪累年之耻,且使“万夷慑伏,莫不惧震”,至此,大汉之威已然达到了最高点。陈汤给汉元帝的上书中,其显示出的“威风凛凛、所向披靡”之强大气势,犹令后世之人仰服不已,故知大汉雄风,即如此也。
忍辱见志
然一个王朝之强大,必然是内外兼修的。故大汉之雄,不仅体现于其军事实力之强大,也体现在其文化成就与内在精神气质方面。中国文学史上有“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之句,足可见秦汉文学之崇高地位,然秦王朝历时短促,故文学成就主要归功于两汉期间。两汉文化思想兴盛,跟汉初“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是分不开的。汉武帝时,“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在这种情况下,旷世巨著《史记》才得以应运而生,否则,凭司马迁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独立完成“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的撰写工作。
史书记载的“苏武牧羊”之历史典故,讲的是苏武出使匈奴,被扣押整整十九年之久而始终不曾变节的事迹。除他之外,出使西域的张骞,亦曾被匈奴扣押长达十年时间。匈奴对他们威逼利诱不成后,便百般折磨,其间经历之艰辛,常人是难以想象的。但苏、张二人始终都体现了“不辱君命”“持节不屈”的坚贞品质,前者更成为历代“忠臣”之代表人物,这也是一种大汉精神意志之所在。
历史上赫赫有名、及今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的“丝绸之路”,初期虽是出于战略外交目的,张骞才在汉武帝安排下出使西域,然此举实实在在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历史突破。且因张骞得封博望侯,一些有识之士亦效之,才有了东汉时班超的“投笔从戎”“平定西域”之壮举及“万里封侯”之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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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产生伟大帝王的时代,必然伴随着许多传奇人物的涌现,而能够知人善用,才是建立不世功业之根本。因能知人善任、重用如“汉初三杰”者,故刘邦能成为天下之主;因能大胆提拔人才,故刘彻得以成就其“汉武大帝”之千古威名;因得“麒麟阁十一功臣”之尽心辅佐,故有昭宣中兴之盛世出现;因有“云台二十八将”之追随与拥戴,故刘秀得以开辟了“光武中兴”之东汉时代。可以说,大汉王朝既是一个天才人物迭出之朝代,也是一个无数英雄人物湮没其中不被人熟知之朝代,盖因群星璀璨中,惟其最耀眼、最显赫方能不被遮掩光芒。
后世多有学者认为,相较于游牧民族之勇猛与彪悍,中原民族战斗力极弱。事实上,中华历来民族众多,何独大汉能够攘夷拓土、国威远扬?概因其时之人,骨子里自有一股昂扬不屈之志气。汉人讲究“义不受辱”,对内,体现在对人格尊严之捍卫,终汉一朝,自杀的大臣达百余人,如绝食而死的周亚夫、引刀自刭的李广、饮鸩自杀的萧望之,皆是不愿受辱。对外,则表现在对国家尊严与民族气节之坚守,自汉高祖“白登之围”后,汉王朝以忍辱修好之方式,争取了六十余年的休养生息机会,为汉武帝一朝崛起,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基础。在这六十年中,出于“谋定而后动”之战略考虑,暂时委曲求全,但对外敌之屈服,仍是一件奇耻大辱,让大汉王朝上下充满着不甘情绪,所以汉武帝耻极而挟怒出击,才能一举而成功。不但如此,其后为永绝后患,强悍的汉武帝更是连连主动出击,将进攻即是最好的防御这一兵法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诚不负其“强汉”之历史评价也,纵观史书,不曾有哪一个王朝,像大汉王朝般自始至终皆激荡着一股慨然之气。即使落幕时,也依然不曾意气消沉,而是如一首荡气回肠的战曲,让人热血沸腾。三国时代之金戈铁马、群雄争霸,一个个英雄人物横空出世,演绎出一页页气势磅礴的篇章,然他们不论出自于曹魏、东吴还是蜀汉,皆是大汉子孙,展现的亦是大汉之武力与意志。故所谓大汉之绝世气势,即是兴也辉煌、亡也壮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