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清末官员合影】
铁帽子王的“历史沿革”
说到铁帽子王,大家最为熟悉的可能是周星驰电影《武状元苏乞儿》里面的铁帽子王僧格林沁,他并非电影中那么脓包,建立了击灭太平天国北伐军之功,有如再造大清,所以被特封为铁帽子王。
铁帽子王是对清代世袭罔替的王爵的俗称。整个清代共有十二家铁帽子王,这十二位王中,有八位是在清朝开国之初立下战功的皇亲宗室,另外四位是中后期在政治斗争中得到皇帝重用而受封。包括中纪委网站曾痛批的庆亲王奕劻。
清皇族袭爵的方式分为两种:因血缘封爵实行降等承袭为通例,即子孙承袭,每代要递降一个等级;另一种是酬功的原等承袭,作为皇帝“酬功”的赏赐,称为“铁帽子王”。铁帽子王和其他亲王相比,享有的特权一是“世袭罔替”,隔代不降爵;二是俸禄优厚,岁俸银1万两,禄米1万斛;三是赐予世袭罔替王府,又叫铁帽子王府。
作为清朝封爵最高、地位最为显赫的权贵群体,“铁帽子王”在清朝中后期已成了一个腐朽堕落的既得利益集团,依仗权势,把持朝政,安插党羽,贪污受贿,因循守旧,阻挠改革——用现在的标准来看待,他们就是毫无法纪观念、纪律规矩可言、维护私利的小圈子。
晚清官场的鞋文化与烟花巷
此前,中纪委发文,痛批“铁帽子王”庆亲王奕劻贪污腐败、卖官鬻爵。殊不知,亲王权贵们脚上的朝靴,除了捂脚,也能反映官场生态。达官显贵挚爱的八大胡同更是满清和民国官场的剪影。
北京有句老话儿:爷不爷,先看鞋。要说这厚缎子一捂,鞋底一沾土,谁还管你脚踩的是金是银。不过,百年老号内联升做到了,32层的朝靴底,虽不镶金填银,却是名副其实的清廷御用,私人定制。头戴马聚源,身穿瑞蚨祥,腰缠四大恒,脚踩内联升成为清末民初的品牌崇拜。
动辄数十两银子的一双朝靴,平头百姓无福消受,那么真正让内联升挺过百年的购买力何在?无非是老板赵廷摸清了官场逢迎的来龙去脉。
清咸丰三年(1853年),河北武清县人赵廷在东四牌楼一家靴鞋店当学徒。出师后,赵廷自立门户,开办了一家靴鞋店,取名内联升。《都中鞋事》一文这样写到:做鞋,内联升的赵廷不走天成斋马二爷的平民路子,盯上的是朝臣职官的大钱袋子,开业之初,就挑明了大政方针,要伺候“坐轿子”的,于是,它的看家买卖是朝靴。
伺候的是官老爷,走的是贵族风。赤裸裸的方针稍嫌不够,赵廷辗转反侧,终于想出“内联升”之名加以诠释(内指“大内”,联升意即穿了这里的靴子就可联升三级),寓意赤裸:穿我赵廷的鞋,皇上连擢你的官。颇有商业头脑的赵廷还在店中铺设黄沙,官员一进店门,脚一踩,后边儿的伙计马上拿尺子量,还没等人开口,便知鞋码。
羊毛出在羊身上,要赚大钱就得打坐轿人的主意。为此,赵廷颇费心力,搞出了一本《履中备载》,把在店中做过朝靴的大小官员的底细全都记录归档,名号、年龄、官位、门牌号码、靴子尺寸、甚至是癖嗜喜好等,细大无遗。收集客户资料,赵廷发挥到了极致。这本《履中备载》堪称商业机密,也可视作官员备忘录。从鞋的尺码勾勒出官老爷们的全方位隐私,赵廷对人心的拿捏,恰到好处。
日久天长,在帝国余晖下,望京城内外,蛰伏的大小官员闻风而动。下级官员、外省小吏、举子进京,必先去内联升,只为看一眼《履中备载》,好“对症”答谢京官恩师,买鞋赠之,一双就白银数十两。这算盘打的好不精细:若连最私密的鞋码都知道的下级,必定是心腹之人,可用。“连升”的意头,不无道理。
当然,内联升也算对得起奢侈品这个称号,用料讲究,不吝成本。以至于连宣统帝溥仪登基所穿的龙靴,都由内联升裁制。一双朝靴,借着官场中的百面生态,终得左右逢源,大放异彩。每个人脚下踩的不是缎子底,而是自己的官帽和向帝国上层攀爬的野心。
然而帝国已经喝的晕头涨脑,摇摇晃晃。谁人也无法阻挡颓势,谁人也无法叫醒八大胡同里醉醺醺的官吏,烟塌上神魂颠倒的贵胄,戏园子里高呼打赏的王孙。八大胡同虽在内城之外,此时俨然成为皇室成员,官场老手们的一条龙娱乐中心。
一首打油诗这样写到:八大胡同自古名,陕西百顺石头城。韩家潭畔弦歌杂,王广斜街灯火明。万佛寺前车辐辏,二条营外路纵横。貂裘豪客知多少,簇簇胭脂坡上行。字里行间不仅包含胡同之名,连昔日场景也再现一番。旧时八大胡同有着完整的产业链,囊括了妓院老板、妓女、嫖客、优伶、黑社会、大烟馆、赌场等。它被病态的官场催生,应时应景。
参考《八大胡同的尘缘旧事》一书,1906-1917年的清末民初十年禁烟令(鸦片)成一纸空文。据禁烟大臣端方报告,全国已戒烟者500万人,其中官员就有100余万人。买卖官职、拉关系、联旧谊、结新知的社交重任一并落在了烟土和娼妓身上,成为官僚贵胄身份地位的象征。
徐珂在《清稗类钞》中记录了清末士大夫风尚:“除却早衙迟画到,闲来只是逛胡同。”京官们如不饮宴取乐,则会被同僚讥讽为“生长僻县,世为农民。本不知有人世甘美享用也。”按今天的表述,可概括为:土包子。此种官场文化俨然成为士大夫们遵循的潜规则,赋予了“正”的地位,凡与之对立的则遭鄙。不觉心中有愧,唯恐不能承上之意。如不趋炎附势,则被排挤,如不攀附高枝,则被后来者踩扁脑袋。
时代一不留神来到了民国共和,社会更迭带来的变化是:达官贵人更加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八大胡同仍然生机盎然。这里的主要嫖客变成了“两院一堂(参议院、众议院和京师大学堂)”的“人杰”。冯玉祥在自传中提及一位叫李六庚的老先生,他每天早上提着一面锣,到八大胡同去打六更,嚷着:“你们这些青年还不醒醒吗,国家马上就要完了!”有时大白天里,老先生打着灯笼,在大街上喊:“我找人!我成天看不见人,这地方尽是鬼!”后来李老先生竟因此精神失常,忧愤而死。
但社会腐败的气息四散开来,八大胡同寓社交于性交的内涵有增无减,军阀政要们先相互埋单,后勾心斗角。北洋军阀张勋和张宗昌在天桥大森里开了妓院,老主顾都是军政要人和大财阀。不少前任御厨在“大森里”做掌勺,吃花酒还得提前半月预订。袁世凯为登皇帝大宝,自行策划组织了几个劝进请愿团,“六君子请愿团”与“娼妓请愿团”赫然同列。位高至民国大总统、“洪宪皇帝”的人都如此,议员们吃喝嫖赌抽,在八大胡同里决断天下事。
随后曹锟把贿选场所设定在八大胡同的六国饭店,自有底下人为其笼络奔走,最管用的还是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议员投曹锟一票,便可得5000元支票,选举成功后兑现。披着合法非暴力的外衣,借着八大胡同的联络线,缝好了一个揣着480张选票的布口袋。可惜不久,口袋就漏了。
从“铁帽子王”到小官小吏,从清末到民国,国家无法摆脱但愿长醉不愿醒的酒劲儿,没人能熬出一碗醒酒汤,没人能叫醒装睡的官僚和放纵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