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毛泽东】

　　编者按：毛泽东博览群书、博古通今，在他的许多文章中使用佛学典故明理。现摘录《毛泽东与佛教》中有关文献，以飨读者。

　　1、一相情愿

　　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谈到军事指挥员要使用一切可能的和必要的侦察手段，将侦察得来的情况通过思考加工，然后才能形成正确判断时说：

　　粗心大意的军事家，不去这样做，把军事计划建立在一相情愿的基础之上，这种计划是空想的，不符合于实际的。(《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1卷第180页)

　　“一相情愿”亦作“一厢情愿”。源自佛教《百喻经》，说的是一个愚人爱上了美丽的公主，却不顾公主根本不认识他这一事实，只想和公主结婚，结果害了单相思病。人们运用这一成语，多指单方面的愿望或计划。

　　2、一知半解

　　毛泽东在《实践论》中说：

　　世上最可笑的是那些“知识里手”，有了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便自封为“天下第一”，适足见其不自量而已。(《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1卷第287页)

　　唐僧灵佑《沩山警策》云：“若向外得一知二解，将为禅道，且没交涉，名运粪入，不名运粪出。”“粪”比喻那些虚妄的“知解”。灵佑是沩仰宗的创始人。他反对一味的依文解义，反对执著于琐碎的“知解”，而主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他把那些繁琐的“知解”斥为“一知二解”。后人将此语转化为“一知半解”，谓所知甚少，且理解肤浅。

　　3、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毛泽东在《反对自由主义》一文中，指出自由主义的表现之一是：

　　办事不认真，无一定计划，无一定方向，敷衍了事，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2卷第360页)

　　《西游记》第十六回描写唐僧到观音禅院参拜观音时，“那和尚便去打鼓，行者就去撞钟。三藏俯伏台前，倾心祷祝。祝拜已毕，那和尚住了鼓，行者还只管撞钟不歇，或紧或慢，撞了许久。那道人道：‘拜已毕了，还撞钟怎么?’行者方丢了钟杵，笑道：‘你那里晓得!我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本来寺院的钟声具有警觉、号令、报时三大作用，撞钟就是要警觉僧众，消除昏惰，精进修持。可见，“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原意，含有忠于职守、每日精进之意。后来却转化为敷衍塞责、消极应付的贬义词。

　　4、在劫难逃

　　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谈到日军对中国的公开掠夺时说：

　　敌人的这一野蛮政策，还要施之于更深的内地。他的胃口很旺，不愿停止战争。一九三八年一月十六日日本内阁宣言的方针，至今坚决执行，也不能不执行，这就激怒了一切阶层的中国人。这是根据敌人战争的退步性野蛮性而来的，“在劫难逃”，于是形成了绝对的敌对。(《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2卷第455页)

　　“劫”为佛语“劫波”之省略，意译为远大时节，与“刹那”相对，劫可分大、中、小三劫，一大劫为一百二十八亿年，一中劫为三十二亿年，一小劫为一千六百万年。佛教认为，世界从生成到坏灭为一个中劫的时间。后来“劫”演化为“劫数”，指厄运、注定的灾难，“在劫难逃”即从此而来，谓注定要遭受的灾难，难以幸免。

　　5、引玉之砖

　　毛泽东在《新民民主主义论》中说：

　　对于全国的先进文化工作者，我们的东西，只当作引玉之砖，千虑之一得，希望共同讨论，得出正确结论，来适应我们民族的需要。(《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2卷第662页)

　　“引玉之砖”从“抛砖引玉”转化而来。《五灯会元》卷四：“比来抛砖引玉，却引得个墼子(砖头)。”比喻以自己粗浅的见解引出别人高明之见解。

　　6、口头禅

　　毛泽东在《向国民党的十点要求》一文中，谈到国民党中的反共分子放弃了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时说：

　　在此辈人员眼中，三民主义不过口头禅，而有真正实行之者，不笑之曰多事，即治之以严刑。(《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2卷第725页)

　　禅宗本来主张顿悟见性，重实际参禅，认为“开口即错，用心即乖”(《碧岩录·评唱》)。但其末流好取现成的经语、公案挂在口头，作为谈助，因此被斥为“口头禅”。后来，人们把口头上经常说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话，也称为“口头禅”。例如，宋人王木矛木《野客丛书·王先生圹铭归终》诗：“平生不学口头禅，脚踏实地性虚天。”

　　7、对牛弹琴

　　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说：

　　“对牛弹琴”这句话，含有讥笑对象的意思。如果我们除去这个意思，放进尊重对象的意思去，那就只剩下讥笑弹琴者这个意思了。为什么不看对象乱弹一顿呢?(《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3卷第836页)

　　牟子《理惑论》：“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伏食如故，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转为蚊虻之声、孤犊之呜，即掉尾奋耳，蹀躞而听。”这段话说的就是弹琴要根据对象，选择使其能听懂的乐曲。《续灯录·汝能禅师》：“对牛弹琴，不入牛耳。”指说法不对根基，就达不到预期效果。

　　8、空中楼阁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说：

　　我们的专门家不但是为了干部，主要地还是为了群众。……一切这些同志都应该和在群众中做文艺普及工作的同志们发生密切的联系，一方面帮助他们，指导他们，一方面又向他们学习，从他们吸收由群众中来的养料，把自己充实起来，丰富起来，使自己的专门不致成为脱离群众、脱离实际、毫无内容、毫无生气的空中楼阁。(《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3卷第863—864页)

　　“空中楼阁”典出《百喻经·三重楼阁》。昔有富翁，欲造三重楼阁。木匠依吩咐，开始在地面上砌砖。富翁说，我不要下面二重，只要最上一层。木匠说明不造下面二重就无法造第三重。但富翁仍执迷不悟，结果引来众人嘲笑。佛教用这个比喻，说明修行者应筑好根基，循序渐进的道理。

　　9、闭门造车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说：

　　革命的政治家们……他们的任务在于把群众政治家的意见集中起来，加以提炼，再使之回到群众中去，为群众所接受，所实践，而不是闭门造车，自作聪明，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那种贵族式的所谓“政治家”，——这是无产阶级政治家同腐朽了的资产阶级政治家的原则区别。(《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3卷第866页)

　　“闭门造车”一语，出自《景德传灯录·余杭大钱山从袭禅师》：“问：‘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如何是闭门造车?’师曰：‘造车即不问，汝作么生是辙?’”《续传灯录·端裕禅师》：“一法不堕尘缘，万法本无挂碍……直饶恁么，犹是闭门造车，未是出门合辙。”所谓“闭门造车”，比喻人们做事不考虑客观情况，脱离实际，凭主观想象办事。

　　10、五体投地

　　毛泽东在《评战犯求和》中，谈到1949年的蒋介石元旦声明的“求和”条件之一，即所谓“人民能够维持其自由的生活方式与目前最低生活水准”时讽刺说：

　　这个条件一经我们的可爱的蒋总统提了出来，几千万的工人、手工工人和自由职业者，几万万的农民，几百万的知识分子和公教人员，惟有一齐拍掌，五体投地，口称万岁。(《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4卷第1383页)

　　玄奘《大唐西域记》介绍，西域致敬方式分九等，“五体投地”是最恭敬的礼拜方式。“五体”又称“五轮”，指双肘、双膝和额顶。“五体投地”指“五轮至地而作礼”(《地持论》)。《十住毗婆娑论·入寺品》：“是在家菩萨若入佛寺，初欲入时，于寺门外五体投地。”“五体投地”说明礼佛的虔敬态度，今则比喻倾倒、佩服至极。

　　11、敲骨吸髓

　　1949年《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关于时局的声明》说：

　　在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统治区域，则压迫工农兵学商各界广大人民群众出粮、出税、出力，敲骨吸髓，以供其所谓“戡乱剿匪”之用。(《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4卷第1387页)

　　《五灯会元》卷一《东土祖师·菩提达摩大师》：“昔人求道，敲骨吸髓，剌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如此，我又何人?”“敲骨吸髓”这句话，本指求道之难，后来转化为比喻剥削、压榨的残酷性。

　　12、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在《中共发言人关于和平条件必须包括惩办日本战犯和国民党战犯的声明》中，毛泽东挖苦讽刺国民党反动派：

　　你们是愿意“缩短战争时间”、“减轻人民痛苦”、“以拯救人民为前提”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人们，你们是有很多的好心眼儿的人们……(《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4卷第1403页)

　　佛经《大智度论》卷二七：“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佛菩萨以“普渡众生”为宗旨，故常以“大慈大悲”称佛。《法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具足神通力，广修智方便。”所以汉化佛教观音的尊称便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13、拖泥带水

　　1949年4月4日，毛泽东在《南京政府向何处去?》一文中，谈到当时南京政府正在与中共代表团谈判的和谈协议时指出：

　　也许签订一个全面性协定对于南京方面和我们方面，都比较不签这个协定，来得稍微有利一些，所以我们还是争取签订这个协定。但是签订这个全面性协定，我们须得准备应付许多拖泥带水的事情。(《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4卷第1447页)

　　佛教禅宗在修养方法上主张顿悟成佛，即所谓“单刀直入”、“斩钉截铁”。禅宗将那些不能直截了当，喜欢执著于事相、文字，不能直探本源的方法，称为“拖泥带水”。《五灯会元·德山远禅师法嗣》：“问：‘一棒一喝，犹是葛藤;瞬目扬眉，拖泥带水，如何是直截根源?’”《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九：“道个佛字，拖泥带水;道个禅字，满面惭愧。”后用“拖泥带水”比喻做事不干脆利落，说明不简洁、明快。

　　14、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毛泽东在《丢掉幻想，准备斗争》一文中说：

　　按照逻辑，艾奇逊的结论应该是，照着中国某些思想糊涂的知识分子的想法或说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强盗收心做好人”，给人民的中国以平等和互利的待遇，再也不要做捣乱工作了。(《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4卷第1486页)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典出北凉译《涅经·梵行品》：“波罗礻奈国有屠儿名曰广额，于日日中杀无量羊。见舍利弗，即受八戒，经一日一夜。以是因缘，命终得为北方天王毗沙门之子。”《景德传灯录》卷二五有“抛下屠刀，便证阿罗汉果，”《续传灯录》和《五灯会元》中，有“　 下屠刀，立地成佛。”《朱子语类》卷三十则便明确写作“佛家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比喻只要真心改恶从善，立即可成为好人。

　　15、回头是岸

　　毛泽东在《丢掉幻想，准备斗争》一文中又说：

　　自我批评的方法只能用于人民的内部，希望劝说帝国主义者和中国反动派发出善心，回头是岸，是不可能的。(《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4卷第1487页)

“回头是岸”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省略。佛教把众生在生死轮回中遭受的无尽“苦报”称为“苦海”。《法华经·寿量品》：“我见诸众生，没在于苦海。”佛教认为，只有通过修行，摆脱生死轮回，达到超越生死的“彼岸”，才能出于苦海。而要到达“彼岸”，就要“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可见“回头是岸”便是劝人去恶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