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沙像 

　　广东地处岭南,文教晚于中原。不过,唐宋时期海洋贸易和手工业的发展,使得省会广州也跻身商业大都会。到明代,广东的文教水平已与中原及江南地区接近,出现了大批学者和文人。明代的广东文人,当时有着怎样的生活?

　　官学之外书院成风

　　西樵山一度成为学术中心

　　明初兴办官学,上至卿相,下至州县官,大多科举出身,而官学是通向仕途的必由之路。只有通过府、州、县学入国学者,才能通过科举为官。明代凡入各府学、州学、县学的民间子弟,都拥有很多特权,其中还是有由公家给以膳食的“廪膳生”。

　　《明代地方官学生员日常生活研究》称:“明代生员日常生活主流可以用物质上的贫乏和精神上的丰腴来概括”,饮食多为素菜粗粮,标准着装为蓝衫四方平定巾和皂靴,学习四书五经,时时应付考核。课余时间的生活则可以兼职,为师为幕为医为商,可以饮酒品茶、集会结社,与士绅墨客交往。

　　上面是明代文人的普遍情况,但在官学之外,还有一种书院的文人生活,在广东是非常兴盛。

　　书院原是民间的教育机构,最早出现在唐朝,最初是由富室、学者自行筹款,于山林僻静之处建学舍;后来由朝廷赐敕匾额、书籍,并委派教官、调拨经费等,逐步变为半民半官性质的地方教育组织。广东书院始于宋,盛于明,成为学术的主流。

　　明初,岭南大儒陈献章在家乡设馆授徒,影响很大,被称为“江门学派”。其后,陈献章弟子湛若水继承并发展了他的学说,在广东西樵山建有云谷、大科两所书院。刘子秀《西樵游览记》卷二载:“当湛子讲席,五方问业云集,山中大科之名,几与岳麓、白鹿鼎峙,故西樵遂称道学之山”。一时文人学者汇聚,或求学问道,或升堂讲学,西樵山成了当时广东地区的学术中心。

　　湛若水四处建书院,在广东创办的知名书院就有16所,他还把书院建到南京、湖南等地。此外,霍韬、方献夫、黄佐等人也纷纷创办书院。

　　有人统计,明代广东书院有近三百所,“仅广州府就有98所,是明代广东书院最多的地方”。广东书院的数量已占全国三成,仅次于江西和浙江,居于第三位。

　　伴随着书院兴盛,出现了学派兴起以及文人刻书藏书的盛况。陈献章的江门学派、王阳明的姚江学派都影响深远。在理学之外,丘濬开创讲求实用的“实学”。丘濬是广东琼山(今海南琼山)人,明代以尚书入内阁,他著有《大学衍义补》一书,倡导上层统治者要了解百姓的日用饮食,以民为本,民富则国富。“这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思想。”

　　《白沙子》明嘉靖十二年刻本

　　《白沙子》是陈献章的诗文集,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明代理学家陈献章是广东新会人,居白沙村,被称为“白沙先生”。陈献章奉行孔子“述而不作”的理念,没有学术专著,他的心法学说大部分寓于诗文之中,所以有“诗教”之誉。

　　展出这本刻于明嘉靖年间,是现今最早也是最完备的版本,其后版本多以此本为祖。这件文物也可以看出当时办学之风。

　　诗社雅集,南园是个特别之处

　　能看到广东文人送给袁崇焕的诗画

　　书院是传播研讨学术的地方,而诗社就是抒发意气、寻找志同道合者的地方。

　　明代文人结社,从结社宗旨目的上可分为二大类,一类为诗社,一类为文社。诗社往往起于诗人之间的诗酒兴会,互相酬唱。文社则专研时艺,揣摩风气,最终目的是为求取功名。

　　说起诗社,广州的“南园”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南园”在现今大约文德路中山图书馆的位置,过去那里处于广州的南郊,旁有清水濠和玉带濠两条河涌。

　　元末明初时期,孙蕡、王佐、李德、黄哲、赵介五位岭南诗人在“南园”结成“南园诗社”,与一时名士往来唱酬,后世人们称为“南园五先生”。明代中期,诗坛逐渐步入了生机勃勃的巅峰时期。同时,岭南诗坛也是人才济济,嘉靖、隆庆年间,欧大任、梁有誉、黎民表等五人于南园故地重开诗社,继承南园遗风,世称“南园后五先生”。明末崇祯年间,陈子壮、黎遂球、陈子升等十二人再继南园风雅,被称为“南园十二子”。南园贯穿明代始终,你说得有多特别。

　　崇祯元年(1628年),赋闲在家的袁崇焕被朝廷起用,第二次督师辽东。离别广州之际,诗社“诃林净舍”的诗人在光孝寺为之送行。其间赵焞夫绘图,陈子壮等十九人题诗图,赠别袁崇焕——这诗画卷就叫《肤公雅奏》。

　　在诗画卷中题诗的共有十九位诗人,位列第一的是陈子壮。陈子壮与袁崇焕同榜进士,且高中探花,曾官至礼部尚书,天启年间因弹劾魏忠贤被削职,回到广州后重新组建南园诗社。明亡后,陈子壮抗清殉节,卒谥“文忠”。第二位题诗的是梁国栋,梁国栋的官职仅是彭泽县令,但他为官清廉,造福一方。其余题诗的人中,绝大多数是当时诗坛的佼佼者。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光孝寺的三位高僧释通岸、释超逸、释通炯也参与了题诗。这三位僧人都是憨山大师的弟子,憨山德清是明末四大高僧之一,秉持儒、佛、道三教融合的理念,主张积极参与世间事务。因此,当时的光孝寺成为晚明广东文人集会、议论军国大事的重要场所,也造就了当时抗清失败的广东士人多避世入佛的历史背景。

　　“《肤公雅奏》是很有故事的作品,也很悲壮。在现在不多的存世作品里面,说它代表了晚明广东文人的精神是没有问题的。”梁基永表示,“明代的送别图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有些是有图,有些是没有图的。我觉得《肤公雅奏》是代表了一种士大夫群体之间的一种生活方式,送别是他们的生活里的重要一环。”

　　肤公雅奏诗画卷明赵焞夫绘陈子壮等题

　　这幅诗画卷被誉为“粤中书画剧迹”,有珍贵的文献史料价值。

　　“肤公雅奏”是什么意思?这出自《诗经·小雅·六月》,肤,大;公,功也;奏,成也,连起来的意思就是诸人希望袁崇焕“大功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