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母爱 图源网络】
二十三年前,有个年轻的女子流落到我们村,蓬头垢面,见人就傻笑。那时,我父亲已有三十五岁,但因家穷,一直没娶媳妇。奶奶见那女子还有几分姿色,就决定收下她给我父亲做媳妇,为我家续上香火。父亲虽不情愿,但看着家里这番光景,还是答应了。
娘生下我的时候,奶奶万分欣喜:“这疯婆娘,还给我生了个孙子。”只是奶奶从不让娘靠近我。那时, 我家在贫困的泥潭里挣扎,一家人常常吃不饱饭。娘不但在家吃闲饭,而且还时不时惹是生非。奶奶无奈之下,狠心把娘撵走了。
在我六岁那年,离家五年的娘居然回来了,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娘。她还是破衣烂衫,头发上一些枯黄的碎草末。娘不敢进家门,坐在村前稻场的石磙上。我大失所望,怎么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奶奶和父亲把娘领进了门。当年,奶奶撵走娘后,内心不安,随着一天天衰老,她的心再也硬不起来了。
娘虽然神志混乱,母爱却是清醒的。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时一个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奶奶让娘给我送雨伞。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几跤,浑身像个泥猴似的,她站在教室的窗户旁望着我傻笑,口里还叫:“儿子……伞……”一些同学嘻嘻地笑。带头起哄的是小范,我抓起文具盒向他砸去,他冲上前来掐住我的脖子。这时,只听教室外传来“嗷”的一声长啸,娘像个大侠似的飞跑进来,一把抓起小范,拖到屋外,丢进了水塘里。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娘!”这是我会说话以来第一次喊娘,娘浑身一震,久久地看着我,竟像孩子似地羞红了脸,傻傻地笑了。
回家后,我把这事跟奶奶说了,奶奶吓得跌倒在椅子上,赶紧让人去把爸爸叫了回来。爸爸刚进屋,范父带着一群壮年男人闯进我家,不分青红皂白,先将锅碗瓢盆砸了个稀巴烂,并恶狠狠地要爸爸陪他儿子一千块钱的医药费。看着杀气腾腾的范家人,爸爸突然解下腰间的皮带,劈头盖脸地向娘打去。娘像只惶惶偷生的老鼠,无助地跳着、躲着,幸亏警察及时赶来制止了。警察调解的结果是,双方互有损失,两不亏欠。那帮人走后,爸爸看着满屋狼藉的锅碗碎片,将娘搂在怀里痛哭起来:“疯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这事过不了呀!”爸又看着我说:“儿子,你一定要争气。要不,咱们就这样被人欺负一辈子啊!”我懂事地点点头。
2000年夏天,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积劳成疾的奶奶不幸去世,家里的日子更难了。我学习紧张,很少回家。父亲在外打工,为我送饭的担子就落在娘身上。每周末总是隔壁的婶婶准备好饭菜,然后交给娘送来。二十公里的羊肠山路亏娘牢牢地记了下来,风雨无阻。也真是奇迹,凡是为儿子做的事,娘一点儿也不疯。
2003年4月的一个星期天,娘来了,不但为我送来了菜,还带来了十几个野鲜桃。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笑着问她:“甜,哪来的?”娘说:“我……我摘的……”没想到娘还会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扬她: “娘,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娘嘿嘿地笑了。
娘临走前,我照例叮嘱她注意安全,娘“哦哦”地应着。第二天,我正在上课,婶婶匆匆地赶到学校,问我娘送菜来没有,说我娘到现在还没回家。我心一紧,娘该不会走错道儿吧?婶婶问:“你娘没说什么?”我说: “没有,她给我带了十几个野鲜桃哩。”婶婶两手一拍: “坏了坏了,可能就坏在这野鲜桃上。”我和婶婶沿着山路往回找,回家的路上确有几棵野桃树,桃树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桃子,因为长在峭壁上才得以保存下来。我们同时发现一棵桃树有枝丫折断的痕迹,树下是百丈深渊。婶婶看了看我说:“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我说:“婶婶你别吓我。”婶婶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山谷里走……
娘静静地躺在谷底,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周边是一些散落的桃子,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我悲痛得五脏俱裂,紧紧地抱住娘:“娘,我的苦命娘啊,儿悔不该说桃子甜,是儿要了你的命……”
2003年8月7日,在娘下葬后的第一百天,烫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穿过娘所走过的路,穿过那几株野桃树,穿过村前的稻场,径直“飞”进了我的家门。我把这份迟到的通知书插在娘冷寂的坟头,“娘,儿有出息了, 您听到了吗?”
点评:
这曲真纯极致深触人性本能的母爱悲歌,一经在网上出现,便赢得了惊人的点击率,受到持久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