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传统文化守望者】
17年前,他独身一人面壁永乐宫临摹壁画,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忘记了人世间的风云变幻,忘记了岁月的更替轮回。
17年后,60岁的他从山西芮城回襄阳,背回的是1000多斤的高丽纸,临摹人物2000多个,展开后可以铺满一个足球场。
2014年10月23日至10月27日,他临摹的永乐宫壁画展在襄阳市体育馆首次展出时,被誉为“移动的永乐宫”,引发国内外广泛关注。
他—就是襄阳画家刘庸之,独自临摹完成永乐宫壁画的第一人。
一个梦想支撑一生
永乐宫壁画是我国近代发现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壁画之一。“临摹永乐宫壁画,是我年轻时的一个梦想。”刘庸之说。桃红柳绿的4月中旬,在他堆满画作和雕塑、无从下足的客厅兼画室里,留着一缕胡须的他缓慢地叙说着,时间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由于17年间独自面壁临摹,鲜有人际交往,他的舌头变得僵硬,每吐出一个字,都有些吃力。
1974年,刘庸之在原襄阳地区工美艺术厂工作时,第一次接触到永乐宫壁画,来自于一本《永乐宫壁画》活页画册。“我当时一看,就被深深吸引了,我觉得有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当时,20岁的他进厂才两年,在强烈的冲动之下,他对着活页画册临摹了一套《燃灯授记释迦牟尼图》,竟然卖出4万多美元高价。
小试牛刀,意外惊喜,让刘庸之悄悄地萌发了一个梦想:有机会一定去永乐宫临摹壁画!
1994年前后,刘庸之所在单位因改制撤销,他被“买断”成了下岗工人。
成为“自由人”后,刘庸之为了提高绘画水平,专程到中央美术学院徐悲鸿画室学习。
1996年4月,在学习间隙,刘庸之专程赶到永乐宫,为的是看一眼他梦想已久的壁画。
这是刘庸之第一次到永乐宫。当时的情形,让他至今难忘。“太震撼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出,静得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曾经的梦想突然清晰起来。他当时便做出了一个改变一生的决定:把壁画全部临摹下来,让中华民族艺术瑰宝传承下去!
当时,国内很多绘画艺术家都把视线转移到国外,中国画西化现象比较突出,而中国传统的壁画艺术却被遗忘了。
刘庸之认为,“每个国家的文化艺术能够积淀流传下来,大都是因为带有很强的民族特性,艺术从来都不是能脱离国家和民族而独立存在的。永乐宫壁画是中国人物画中最传统、最正宗的,我要在这里找到传统绘画艺术的根。”
就这样,为了多年的梦想,已是不惑之年的刘庸之,毫不犹豫地背起画夹,开始了绘画苦旅。
那一刻,时间定格在1997年12月。
孤独而快乐的人生修行
临摹永乐宫壁画是一项宏大的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金钱与精力。
为了省钱,方便临摹,刘庸之租住在永乐宫西院的三间土坯房里。这座房子建造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三间房中有两间房顶已经朽塌,他住在稍微完好的一间,在房外走廊上用塑料布和木板搭了一个棚子,便成了厨房。
每天天一亮,刘庸之便拿着素描笔和白纸,到永乐宫大殿里去临摹;只到晚上永乐宫关门时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住处。
永乐宫壁画形制高大,临摹时,上面的部分看不清晰,刘庸之便借来一张人字梯。人字梯顶端只有一尺见方,他在上面一坐就是半天。就是这么尺许大的地方,他曾经多次因为太困而睡着,也多次因为两腿发麻而被困在上面下不来。
为了节约,刘庸之每天只吃两顿饭。每天的临摹时间都在十二个小时以上。
盛夏,他坐在脚手架上如蒸桑拿;冬季,没有取暖设备的永乐宫让他如掉进了冰窟,他只好找来几个暖水袋绑在腰间捂手取暖。
说好三个月,可是快三年都没有音讯。家人着急了。1999年夏,妻子汪国云带着女儿第一次去看他。
当汪国云抱起丈夫发潮发霉的铺盖准备到太阳下晾晒的时候,突然从被罩里窜出一只大老鼠,让旁边的女儿吓的大叫,她操起一把火钳便去追打。没想到,丈夫连忙拦下说:“莫打莫打,它是我的一个伴儿。”
原来,为了避免俗世烦扰,全身心投入创作,刘庸之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电话、收音机、电视等所有电子产品一件没带。
“晋鸟不吃米,这你们不知道吧?”在采访中,刘庸之吃力地讲起他的发现,“吃饭时看到有只麻雀飞到门口,我就喂它们米饭,结果麻雀都不吃,后来喂它们面条,麻雀就抢着吃了。我才知道原来山西的麻雀和我们湖北的不一样,是不吃大米的。”
后来,他又收留了一只流浪狗,就这样,一只鼠、几只雀、一条狗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其实,我一点也不孤独!我觉得每天都快乐!”面对笔者的疑问,刘庸之铿锵有力地说。当他临摹的永乐宫壁画在老家襄阳首展时,他在《自叙》里对这种孤独而快乐的心境作了诠释,“常伫立壁前,瞻仰仙姿,是时,恍恍然若初神游广宇,融入画境,与众仙语……得伴众仙,纵形单影只,何孤寂之有?独处又何可畏哉?”
面对尘世风雨岿然不动
17年,只干一件事。
刘庸之在坚守自己的信仰时,曾遇到过种种怀疑与压力:他这样搞是沽名钓誉!他是疯了吧?我不相信他能坚持下去……
对这些抨击,刘庸之全当一阵风吹过,他说:“追求真善美是文化艺术的永恒价值,应该作为我们毕生的追求,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心无旁骛,境界自高。刘庸之在潜心临摹壁画过程中,既坚守传统,采用“重彩勾填法”,所用颜料大部分是矿物质,可以长期保存;又积极创新,把元代时期绘画笔法与现代的染色方法有机结合,从而使他临摹出来的画既不是永乐宫现在这种陈旧灰暗的色调,也不是刚画时金碧辉煌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柔美和谐。
徐悲鸿夫人廖静文曾称赞刘庸之:“以十余年之久临摹永乐宫壁画,惟妙惟肖……为徐悲鸿画室之杰出人才!”
中国文物学会副秘书长葛宇在参观画展后说,刘庸之临摹永乐宫壁画重新还原了壁画本原,艺术水平很高,重要的是永乐宫壁画这一国宝,从此变成了流动展出的艺术珍宝。
对纷至沓来的赞誉,刘庸之异常平静,“我做的这个事情,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做完了也就结束了,这件作品只能代表过去。”“我现在61岁,我要从现在开始再起步,从头再来,静下心来搞创作,用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结合现代题材,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新作品。”刘庸之谈起了今后的打算,“也许要3、5年,也许还要一个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