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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诗】唐太宗李世民·执契静三边
来源: 立身国学教育  2014-11-14 20:56:00   责任编辑:沈碧梅  www.k618.cn
内容提要:执契静三边,持衡临万姓。无为宇宙清:无为,无为是老庄思想的精髓。礼记》正所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

  执契静三边

  执契静三边,持衡临万姓。

  玉彩挥关烛,金华流日镜。

  无为宇宙清,有美璇王几 正。

  皎佩星连景,飘衣云结庆。

  蕺武耀七德,升文辉九功。

  烟波澄旧碧,尘火熄前红。

  霜野韬连剑,关城罢月弓。

  钱缀榆天合,新城柳塞空。

  花销葱岭雪,索殳 尽流沙雾。

  秋驾转兢怀,春冰弥轸虑。

  书绝龙庭羽,烽休凤穴戌。

  衣宵寝二难,食旰餐三惧。

  翦暴兴先废,除凶存昔亡。

  圆盖归天壤,方舆入地荒。

  孔海池京邑,双河沼帝乡。

  循躬思历力 已,抚俗愧时康。

  元首亻宁 盐梅,股肱惟辅弼。

  羽贤崆岭四,翼圣襄城七。

  浇俗庶反淳,替文聊就质。

  已知隆至道,共欢区宇一。

  【说明】:疑此诗作于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贞观十三年(639年)十二月太宗命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征讨不臣高昌国王麴文泰,兵未至交河城,已骇死麴文泰。夷灭其邦,以长缨缚俘酋首于唐廷,化其国纵横八百里二十二城为郡县。是时唐域,东极于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皆为州县。凡东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万九百一十八里。可谓极盛。魏征进奏“诚能博求时俊,上下同心,则三皇可追而四,五帝可俯而六矣。”太宗赐宴两仪殿,大悦天下,诚惶诚恐。欲效三皇五帝,实任重道远,遂感慨而作。

  【简注】:①执契静三边:执契,把握,控制,驾驭。契,契机,指事物变化的关键时刻或机遇。静,谋虑使之平静。《书·尧典》“静言庸讳。”孔传“静,谋也。”三边,太宗在此所指的三边约略为西北边防。重要指当时不断困扰侵唐的三大部族:突厥、吐谷浑、吐蕃。从地域上划分相当于岑仲勉著《隋唐史·边兵》“天宝元年各镇军马数目校正表”中所列出的朔方军节度,安西节度,北庭节度,河西节度,陇右节度等五节度使所管理的范围,相似于现在的整个西北边防。唐·陈子良《赞德上越国公杨素》咏“六郡多壮士,三边岂足平。”太宗此句谓,必须相机决然平定西北边防,务必彻底解决边患。

  ②持衡临万姓:持衡,衡即秤。持衡乃持平意。比喻平量人才,平允而不偏畸。杜甫《上韦左相》诗咏“持衡留藻鉴,听履上星辰。”万姓,即天下万民。太宗此句谓,赢得和平的边防环境,是为了天下百姓共享安居乐业。

  ③玉彩挥关烛:即玉烛,犹清和,四时风调雨顺,寒燠合序,谓太平盛世。《尔雅·释天》“四气和谓之玉烛。”邢囗疏“言四时和气,温润明照,故曰玉烛。”束哲《补亡诗》咏“玉烛阳明,显猷翼翼。”王融《永明九年策秀才文》“庶令日月休征,风雨玉烛。”太宗此句即谓欲达日月晴明,风调雨顺之境界。

  ④金华流日镜:此句与前句意略同。即阳光普照之意。

  ⑤无为宇宙清:无为,无为是老庄思想的精髓。老子根据仰观俯察而覃思运筹之后,所得的宇宙间万物自然运动变化之规律,即所谓道。提出无为而无不为的世界观,主张无为而治天下,必合于自然之道。庄子则主张清静无为,即不可人为的与自然法则相抗。老子主在于遵循自然之道,而庄子主在于不违自然之道。遵循与不违并非同义语,而皆深契无为境界。后世有道明君俱以此思想治国,欲达无为而天下治。太宗在此其意亦同。宇宙,天地万物的总称。《淮南子·齐俗训》“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千字文》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太宗在此约略指国家或国际社会或天下。宇宙清,谓世界和平。

  ⑥有美璇玑正:璇玑,自汉起,有不少人认为璇玑 平衡,是一种天文仪器。其中绝大多数又认为这种天文仪器就是古代的浑天仪前身。而璇玑 则是浑天仪的一个部件。《新唐书·天文一》谓“贞观初,淳风(即李淳风)上言·‘舜在璿玑 玉衡,以齐七政,则浑天仪也。《周礼》,土圭正日景以求地中,有以见日行黄道之验也。暨于周末,此器乃亡。汉洛下闳作浑赤,其后贾逵、张衡等亦各有之,而推验七曜,并循赤道。按冬至极南,夏至极北,而赤道常定于中,国无南北之异。盖浑仪无黄道久矣。’太宗异其说,因诏为之。至七年仪成,表里三重,下据准基,状如十字,末树鳖足,以张四表。一曰四六合仪,有天经双规、金浑纬规、金常规,相结于四极之内。列二十八宿、十日、十二辰,经纬三百六十五度。二曰三辰仪,圆径八尺,有璿玑规、月游规,列宿距度,七曜所行,转于六合之内。三曰四游仪,玄枢为轴,以连结玉衡游弋而贯彻约矩规,又玄极北枢北展,南距地轴,傍转于内。玉衡在玄枢之间,而南北游,仰以观天之辰宿,下以识器之晷度。皆用铜,帝称善。”又一行(和尚张遂)奏玄宗皇帝谓“李淳风黄道仪,以玉衡旋规,别带日道……臣更造游仪……黄道内施白道月环,用究阴阳朓朒动合天运。简而易从,可以制器垂象,永传不朽。”太宗在此所谓“有美璇王几 正”意谓,无为治国,政治清明,日月晨辰,躔依常度,海晏河清。正所谓“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⑦皎佩星连景:皎,洁白光明。《诗·陈风·月出》咏“月出皎兮。”又皎洁貌。韩愈《奉和杜相公太清宫纪事陈诚上李相公十六韵》咏“皎洁当天月,葳蕤捧日霞。”又殴阳修《秋声赋》咏“星月皎洁,明河在天。”佩,照貌。《楚辞·九章·涉江》咏“被明月兮佩宝璐。”景,即景光,霞光貌。古人以为吉祥的征兆。《后汉书·郎凯传》“若还琼(黄琼)徵固(李固),任以时政,伊尹,傅说不足为比,则可垂景光,致休祥矣。”太宗此句,其意与前句略同。即天道无怪戾之气,日月有祥和之光。

  ⑧飘衣云结庆:飘衣,即衣襟飘飘。谓得意。《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说(悦),飘飘有凌云之气。”云结庆,即景云,亦称卿云,庆云。是一种彩云。古人以为祥瑞之气,是太平的征兆。《瑞应图》“景云者,太平之应也。一曰庆云。非气非烟,五色纷缊 。”《楚辞·七谏·哀命》咏“虎啸而谷风 至兮,龙举而景云往。”王逸注“景云,大云有光者。”太宗此句谓,无为之世,天下太平,瑞气纟因 缊。乃尧天舜日也。

⑨戢武耀七德:戢,收敛、收藏、止息之意。《诗·周颂·时迈》咏“载戢干戈,载櫜(gao)弓矢。”又《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兵不戢,必取其族。”又《南史·虞寄传》“愿将军少戢雷霆。”戢武,即息兵罢战意。又魏征上疏谓“徭役无时,干戈不戢,”七德:日、月、金、木、水、火、土为七德。又《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曰‘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晋·杜预注“此武七德。”唐·陈子良《赞德上越国公杨素》咏“七德播雄略,十万聘行兵。”古人又有四德、五德、九德之说者。俱泛指应遵循的道德准则。《易·文言》谓“庸德之行,庸言之谨。”魏征《十思之疏》谓“臣观自古受图膺运,继体守文,控御英雄,南面临下,皆欲配厚德于天地,齐高明于日月,本支百世,传祚无穷。”太宗此句谓,平息战争,共修德政。《礼记》正所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

  ⑩升文辉九功:升文,亦寓崇文之义。《左传》谓“经纬天地曰文。”古人以为“夫天以文而化,地以文而生,人以文而会,国以文而建,王以文而治,天下以文而安。反是,则不得其正矣。盖文者,乃三才事物,中和之气也。以孝悌忠信仁义礼智广充之,天理存焉。非絺章绣句华浮藻丽之文而已”辉九功,即成果辉煌。九功或许是九败之反说,即防止九败即可获得九功。《管子·立政·九败》谓“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兼爱之说胜,则士卒不战。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私议自贵之说胜,则上令不行;群徒比周之说胜,则贤不肖不分;金玉货财之说胜,则爵服下流;观乐玩好之说胜,则奸民在上位;请谒任举之说胜,则绳墨不正;谄谀饰过之说胜,则巧佞者用。”太宗此句谓管仲的九败之说乃是国家文治的基本内容。务必防范诸说纷纭,使之偏胜太过,这样就可以转化九败而为九功,自可达升文之效而成绩辉煌。

  ?烟波澄旧碧,尘火熄前红:烟,烟火。犹言烽火。多指边警。《汉书·匈奴传》“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尘,烟尘。即烽烟。尘,战场上扬起的尘土。喻战争。高适《燕歌行》咏“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又白居易《长恨歌行》“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烟波,崔颢《黄鹤楼》咏“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烟波,在此喻江山未靖。太宗此二句谓,烽烟不起,边疆宁息。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之意。

  ?霜野韬连剑,关城罢月弓:霜野,即秋野。白居易《赠江客》咏“塞鸿声急欲霜天”。又明·鲁渊《重九》咏“白雁南飞天欲霜。”又南朝·梁·鱼包 泉《秋日》咏“露色已成霜。”韬,弓袋。《诗·小雅·彤弓》“受言橐之。”橐,韬也。弓衣也。在此指剑鞘。韬连剑,即把刀剑装进套子。关城,即关隘。《南齐书·萧景先传》“惠朗(萧惠朗)依山筑城,断塞关隘。”唐·虞世南《从军行》咏“马冻重关冷。”又《拟饮马长城窟》咏“有月关犹暗。”罢,停息貌。月弓,弓形如月,箭上弦,用力拉弓时,其状如月。喻一触即发之紧张气氛。虞世南《从军行》咏“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又毛泽东《贺新郎·读史》咏“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太宗此二句谓,寥廓的西北边疆,已无刀光剑影,残酷的边城寒关,不再剑拔弩张。

  ?钱缀榆天合:榆天,即榆林之天空。《新唐书·地理七下》“自焉耆西五十里过铁门关,又二十里至于术守捉城,又二百里至榆林守捉。即在焉耆与龟兹之间。属唐陇右道西部安西都护府之渠黎都督府官辖。在今新疆塔里木河靠焉耆东岸。”《汉书·韩安国传》“累石为城,树榆为塞,匈奴不敢饮马于河。”榆荚如钱,北国寒冷,荚落入秋。钱缀,即榆荚凋落之时,秋高马肥,正匈奴、突骑施等游牧部族侵扰之时,而“榆天合”则气氛和合不分,寓边烽不惊之意。

  ?新城柳塞空:新城,《新唐书·地理七下》“自碎叶西十里至米国城,又三十里至新城。”约在今俄罗斯境内托克马克与伏龙芝之间。又名弩支城。柳塞,疑即柳中。古城,古县名。古址在今新疆鄯善西南鲁克沁。城当西域古代交通孔道。地肥美,宜屯田。东汉延光中班勇为西域长史驻此。唐贞观中灭高昌改置柳中县。空,即无寇侵扰,平安之意。太宗此句谓,象榆林、新城、柳中这些边防城镇已无烽火,显现边疆清宁。

  ?花销葱岭雪:花销,费用开支。葱岭,旧时对帕米尔高原和昆仑山,喀喇昆仑山脉西部诸山的总称。古代中国与西方之间的交通,常经由葱岭山道。汉代属西域都护府管辖,唐代安西都护府在此设有葱岭守捉。今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区。《新唐书·地理七下》“自疏勒西南入剑末谷,青山岭、青岭、不忍岭、六百里至葱岭守捉。”太宗在此泛指葱岭诸边。言军费开支浩大,皆为葱岭防边所用。

  ?縠尽流沙雾:縠,绉纱一类丝织品。《燕丹子》卷下“罗縠单衣,可掣而下。”流沙,古代指我国西北的沙漠地区。《书·禹贡》“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古代亦称今新疆境内白龙堆沙漠一带为流沙。为当时东西交通主要路线所经。《高僧传》载晋僧法显等赴天竺“发自长安,西渡流沙。”太宗此句谓,用縠纱捣砧织出的征衣,全用在了戌守流沙的边防上。

  ?秋驾转競怀:秋驾,天子移驾西郊而迎秋。《礼记·月令·孟秋》“是月也以立秋。先立秋三日,太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秋,盛德在金,’天子乃斋。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还反赏军帅武人于朝。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力 兵,简练杰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顺彼远方。”競怀,刚强爽朗而开怀。《左传·昭公三年》“二惠競爽,犹可。”太宗“秋驾转竞竞 怀”句谓,依周礼之序,帅君臣迎秋于西郊。然后奖赏将帅而讲武。喻做好征伐边远不服王化之蛮夷的一切准备。一定要实现绥靖三边的目标。

  ?春冰弥轸虑:春冰,春天的冰。庾信《燕歌行》“洛阳游丝百丈连,黄河春冰千片穿。”春冰薄而易触,常以比喻容易消失的事物。唐庚《收家书》“即时旅思春冰拆。”也比喻极危险的境地。《旧唐书·李密传》“驭朽索而同危,履春冰而是惧。”太宗在此所用“春冰”,实有虎尾春冰之意。《书·君牙》“以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踏虎尾,履春冰,比喻非常危险。弥,更加。《论语·子罕》“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荀子·不苟》“故操弥约而事弥大。”轸,沉痛,同情,怜恤。太宗此句与前句联系起来可以理解为,服绥远方的目标虽然一定要实现,但是必须把危险和困难考虑的更周到一些。

  ?书绝龙庭羽:书绝,停止书信往来。龙庭,古代匈奴祭祀天神的处所。《文选·班固·封燕然山铭》“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龙庭,亦谓龙城。《汉书·匈奴传》“五月,大会龙城,祭其先、天地、鬼神。”龙城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鄂尔浑河西侧的和硕柴达木湖附近。羽,羽书。古时征调军队的文书。上插鸟羽表示紧急,必须速递。虞羲《咏霍将军北伐》“羽书时断绝。”又杜甫《秋兴》咏“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驰。”太宗在此咏“书绝龙庭羽”句,颇有深意。即不欲与异族媾和,必须彻底解决异族侵扰问题。西汉孝惠、高后时,匈奴强盛,控弦三十余万。冒顿单于骄横,使书高后(吕雉)谓“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不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其语畏亵轻女曼 无状特悬。高后虽怒,却迫于形势,卑辞遗冒顿书谓“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日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庭,不足以自氵于。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于是和亲。又《新唐书·突厥上》“控弦且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高祖(李渊)起太原,遣府司马刘文静往聘,与连和。始毕使特勒康稍利献马二千,兵五百来会。帝平京师,遂恃功,多横骄。”此句实寓太宗暗下翦灭突厥之决心,洗雪自汉以来中原之耻辱。

  ?烽休凤穴戌:烽,即烽火台。古代边疆戌兵用烽燧报警而建筑的高台。隔一定距离即筑一座。发现敌人入侵时,一台燃起烽烟,邻台见后也立即举火,就可以很快传告全线戌兵,作好准备。也叫墩堠,因烧烟常用狼粪,又名狼烟台。凤穴,即凤巢。原比喻文才荟萃的地方。《北史·文苑传序》“潘陆张左,擅侈丽之才,饰羽仪于凤穴。”又李商隐《拟意诗》咏“夫向羊车觅,男从凤穴求。”太宗在此比喻大唐将士。且与前句“龙庭”相对仗。太宗此句谓击败突厥,解除边防紧张对峙气氛。

  (21)衣宵寝二难:衣宵,即宵衣。天不亮就穿衣起身。旧时多用来称谀帝王勤于政事。许浑《秋日早朝》诗咏“宵衣应待绝更筹,环佩锵锵月下楼。”二难,疑为昼夜。《汉书·刑法志》谓秦始皇“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太宗此句谓,为操劳国事,昼夜勤肯。

  (22)食旰餐三惧:食旰,即旰食,因心忧事繁而延迟到晚上才吃饭。《左传·昭公二十年》“楚君大夫其旰食乎?”后用来称谀帝王勤于政事。杜甫《送樊二十三侍御》诗咏“于尊方旰食,仗尔布嘉惠。”又有宵衣旰食之谓。天不亮就穿衣起身,天晚了才吃饭。旧时用来称谀帝王勤于政事。《旧唐书·刘囗传》“若夫任贤惕厉,宵衣旰食,宜黑出 左右之奸佞,进股肱之大臣。”又徐陵《陈文帝哀册文》“勤民听政,旰食宵衣。”故知太宗以日夜勤民政为二难。餐三惧,罗宏曾主编的《从政史鉴·周公一饭三吐哺》谓“周公因为要辅佐成王,只能留在都城镐京(今陕西长安县韦曲乡西北),封地鲁国就由儿子伯禽去管理。当伯禽要奔赴曲阜时,周公意味深长的告诫儿子说‘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忧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太宗在此赞叹周公的勤政精神。周公助成王为平定武庚叛乱实现“二次克商”,做出了重大贡献,因而使周朝成为“郁郁乎文哉”的盛世。太宗生怕自己做不到一饭三吐哺而日夜忧惧,懒于勤政,必负天下为公之诫。

  (23)翦暴兴先废:翦,即剪。全部斩断之意。翦暴,歼灭强悍暴乱及一切不安定因素。兴先废,复兴振作原来已废未成之事。在此太宗认为要实现百废俱兴,必须以翦暴为前提。不翦暴,边敌侵扰难息,就没有宁静的边界环境,就没有安静的大唐内部环境。太宗正是坚定的实施了翦暴兴废的治国方略,才出现了“贞观之治。”这为以后唐玄宗李隆基经营“开元盛世”开启了成功范例。但唐玄宗把握“翦暴”分寸过当,颇有不虞。故太宗李世民《帝范·阅武》谓“是以勾践轼蛙,率成霸业,徐偃弃武,遂以丧邦。何则?越习其威,徐忘其备。孔子曰‘不教人战,是谓弃之。’故知弧矢之威,以利天下。”

  (24)除凶存昔亡:除凶,去掉。除,所谓除暴安良,除恶务尽。存昔亡:《论语·尧曰》谓“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行四方之政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太宗在此用“除凶存昔亡”,其义与前句“翦暴兴先废”互有启承,且非泛泛引用孔语,实另有深意。太宗此诗立意在于安边。其所引兴灭继绝之意贵在延伸于军事外交。即与大唐有利害关系之异邦内部多有以残暴不仁之徒而盗可汗之位者,太宗出于大唐长远利益和营造和平安定国际环境,将孔子兴灭继绝之术运用于国防以抑强扶弱。此其除凶存亡之意。《贞观政要·辨兴亡》谓“贞观五年,太宗谓侍臣曰‘天道福善祸淫,事犹影响。昔启人(即突厥启民可汗)亡国来奔,隋文帝不吝粟帛,大兴士众营卫安置,乃得存立。既而强富,子怀不思念报德,才至始毕(即突厥始毕可汗),即起兵围炀帝于雁门。及隋国乱,又恃强深入,遂使昔安立其国家者,身及子孙,并为颉利兄弟之所屠戮。今颉利破亡,岂非背恩忘义之所至也?’”太宗“翦暴兴先废,除凶存昔亡”二句,实是针对突厥内部这段不幸史事而慨言之。

  (25)圆盖归天壤!圆,古人以为天圆如盖。故以圆盖以称天。归,主宰义。古代以为天可主宰万物,所谓圆宰即是。故《旧唐书·音乐志》谓“有赫圆宰,深仁曲成。”天壤,犹言天地。《晋书·张华传》“普天壤而避观,吾又安知大小之之所如?”太宗在此谓整个虚空也是我大唐的。

  (26)方舆入地荒:方舆,犹“舆地。”束哲《补亡诗》“漫漫方舆。”地荒,谓大地,即地舆意。地载万物,故以为喻。《淮南子·原道训》“以地为舆,则无不载也。”熊曜《瑯琊台 观日赋》“倾地舆而通水府,汲天盖而骇长鲸。”太宗此句谓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者莫不归唐所统。

  (27)孔海池京邑:孔海,疑即贝加尔湖。孔,小意。唐称贝加尔湖为小海。汉苏武出使匈奴被拘,曾持汉节而牧羊于北海即此。盛唐时属关内道安西都护府管辖。京邑即唐都长安在关内。故称小小孔海(即贝加尔湖)谓京邑之池。

  (28)双河沼帝乡:双河,在此疑指交河和金河。唐人以此二河多喻边庭。交河,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西北,因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名。金河,在此疑指剑河,即今俄罗斯境内的叶尼塞河。非内蒙古境内之金河。金河归于唐统。此为太宗行天可汗致远之功。沼,池沼。帝乡,即大唐版图。大唐天可汗威德远播,异域戎族望风纳款。剑河北陲,在大唐全盛时期属坚昆都督府。交河与剑河都属关内道。故太宗以“孔海池京邑,双河沼帝乡”而咏之。

  (29)循躬思厉力 己,抚俗愧时康:循,顺意。躬,亲自。思厉力 己,反省监督鼓励自己。《淮南子·氵已 论训》“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又《史记·太史公自序》“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矛今 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又《史记·循吏列传》谓“奉职循吏,亦可以为治。”太宗此句谓,根据社会时势,他虽然竸竸业业,躬行实践,反躬思检,却仍觉得于心有愧,对不住大唐臣民。正所谓“未闻身治而国乱者。”

  (30)元首亻宁 盐梅,股肱帷辅弼:元首,《尚书·皋陶谟》“元首起哉。”周秉钧《尚书易解》谓“元首,君也。”亻宁 ,即伫。久立而等待貌。盐梅,《书说命下》“若作和更羹,尔帷盐梅。”殷高宗命傅说作相之辞。盐咸味,梅酸味,为调味所需。比喻傅说是国家所需要的人。后因用来赞美作宰相的人。沈佺期《和岑尚书参迹枢揆》咏“盐梅和鼎食。”太宗“元首亻宁 盐梅”句,谓自己诚肯渴待有如傅说般的良相来辅佐他治理当今大唐天下。股肱,《尚书·皋陶谟》“帝(舜)曰‘臣作朕股肱耳目’”。又《尚书·皋陶谟》“(舜)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周秉钧《尚书易解》谓“股肱,指大臣。”辅弼,《尚书大传·虞夏传·皋陶谟》“古者天子必有四邻: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后因称宰相为辅弼。《后汉书·伏湛传》“柱石之臣,宜民居辅弼。”太宗此句谓元首必须要有贤相而为辅弼之臣,才可成就股肱之用而实现天下大化。

  (31)羽贤崆岭四,翼圣襄城七:羽翼,《管子·霸形》“寡人之有仲父也,犹飞鸿之有羽翼也。”又《吕氏春秋·举难》“然而名号显荣者,三士羽翼之也。”可见羽翼乃辅助意。羽贤,翼圣即辅佐贤圣之意。崆岭,疑即崆峒之山。《史记·五帝本纪》“(黄帝)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又《庄子·在宥》“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山,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取闻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下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也。而佞人之心翦翦者,又奚足以语道!’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间居三月,复往邀之。”襄城,古城名。疑即战国魏襄城邑。在今河南省中部偏西,北汝河流贯。柏明、李颖科著《黄帝传·黄帝的游历与外人朝贡》谓“北游,黄帝与方明、昌寓、张若、讠羽 朋等七位大臣一同向北游历,将要去具茨之山拜见大隗。当他们一行八人来到襄城郊外时,在一片茫无边际的沙尘中突然迷失方向,想找一个问路的人也找不到。同行的人一时泄了气,你埋怨我,我埋怨你,不想再往前走了。唯有黄帝坚持要走,众大臣无奈,只得听命。可是,究竟朝那个方向走呢?黄帝也说不上来。正在君臣相顾而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在很远很远的前方出现了许多红黑白诸种颜色交织的亮点,方明惊喜地一指前方,大声喊道‘我们有希望,大家看前面有人家!’大家顿时雀跃起来,黄帝高兴地说‘我们继续向前走吧!’说完,神马驾着车子狂奔起来,车后尘土飞扬。等他们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长得很潇洒的牧马童子。黄帝让方明上前问那童子‘你知道具茨之山由那里走吗?’牧马童子回答说‘知道’。黄帝一听,心头大喜,不禁连忙在车上亲口问道‘你知道大隗住的地方吗?’童子又道‘知道’。黄帝心想,这个牧马童子不仅知道具茨之山,而且知道大隗在那里,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他急忙跳下车来,向童子先施一礼,紧接着问道‘你知道如何治理天下,安抚百姓吗?’童子毫不推辞地指着自己说‘治理天下,安抚百姓跟我修身养性一样,记得我小的时候,独自一人漫游于六合之内,当时,我眼睛有疾病。后来巧遇一个长者,他指教我说,你还是乘太阳之车去襄城之郊野游转吧!于是我来到这里。不久,我的眼病好了。现在,我又准备漫游于六合之外。治理天下,安抚百姓也是这个道理。’黄帝一时弄不懂牧童所说的意思,忍不住又问‘治理天下,安抚百姓与你修身养性根本不是一码事,也不是一个道理。尽管你方才那样讲了,但我还要向你请问为天下的道理!’不料,牧童摇摇手,不想再说什么了。黄帝着急地再三请求,牧童才说‘治理天下和牧马有什么两样?不都是去其害马而已!’黄帝一听,恍然大悟,连忙向牧童稽手拜谢。方明,昌寓,张若等人也跟着黄帝拜谢。随后,黄帝一行登王屋以还。”唐太宗高取黄帝访贤之义,欲效无为治境。又宋·王溥《唐会要》卷三十“诸宫”条谓“(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八月五日,营襄城宫。初,太宗将幸洛阳,遣将作大匠阎立德,访可清暑之地,以建离宫,遂于汝州西山,前临汝水,傍通广城泽,以置宫焉。役工一百九十万,杂费称是。至(贞观)十五年三月七日,幸襄城宫。及至,暑热甚,又多毒虺,太宗大怒,九日,免立德官,而罢其宫,分赐百姓。”太宗营造襄城宫,本为追忆古圣欲网络时贤而作。由此可解其诗“羽贤崆岭四,翼圣襄城七”句义。

  (32)浇俗庶反淳,替文聊就质:浇俗,风俗浇薄之意。浇意为薄。《淮南子·齐俗训》“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浇薄之气是末世之俗,其习逐名利而风浮薄。梁武帝《立选簿表》谓“驱迫廉伪,奖成浇竞。”庶,庶民百姓,喻社会风气。反淳,即归真反朴。即使社会风气由虚伪浮薄反回到淳正质朴轨道上来。太宗此语反映了初唐社会风俗,已有浇薄不良之气。为一代圣明君王,已意识到民风不淳,世风日薄之危,将会危及国家长治久安。子细体味,方知为帝之难。替,代、更替、替换。文,文明,风气以淳正质朴为文明。针对虚伪浮薄无信而言。聊,依赖,姑且,本来如此之意。就,就绪,回归于淳朴为正道,可谓就。质,淳正之谓质,这是人间正道。所谓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天不变道亦不变,人类社会本该如此。太宗此二句,简而析之,意即通过易风移俗,改变浮薄世风使之回至黄老思想中无为而治的王道境界中来。这是对大唐社会治理提出的一种理想目标,即“替文聊就质”。

  (33)已知隆至道,共欢区宇一:隆,尊重。《荀子·儒效》“上则能大其所隆,下则能开道不已者。”至道,《庄子·在宥》”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山,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区宇,疆域,区域。《三国志·魏志·崔琰传》“不如守境述职以宁区宇。”蒋俨《责田游告》“故能声出区宇,名流四海。”而广成子的“至道”就其实质就是天人合一之说。皇帝治理天下也必须顺应自然,合于天地之道,不可违背客观规律。正所谓“天地各司其职,阴阳各居其所,”顺乎时势,万事趋于昌盛,则臻于完美光明的“至道”境界,不亦宜乎!

  【释意】:唐太宗这首《执契静三边》五言长律,就帝王诗作而言,从治国思想来论,出于封建,又超越封建。他把大唐帝国的发展走向及其万世未来的蓝图融入了一个伟大的大同理想世界。即“隆至道,而区宇一。”其诗思维而析之,可掘而体味出如下诸义:

  其一,为实现“隆至道,区宇一”之宏略,就目下而言,当务之争,必须是首先“执契静三边,持衡临万姓。”即外争国际安宁,内保大唐稳定。使天下人民共享太平。达四时合序,风调雨顺之宁和境界。则普天之下无不同沐日月恩辉之光。这才不违黄老思想并为之苦苦奋斗而实践的自然无为之道。为帝者应当致力于世界和平。不能无事而庸扰天下,不能为建立功名而有所为,不能为称霸天下而有所为,不能为治世而治世。以无为而为之,方可宇宙清而璇玑正。简约而言如此才能深契天心而合于客观规律。顺于自然之道。如此则必海晏河清而星辰躔度,这也是《周易》思想中“自天佑之,吉无不利”的境界。而我国古代尧天舜日时,就达到了这种治境。那时候天下人民共享宁和之福而不知有尧舜。所谓“飘衣云结庆”,就凝结了诸多尧舜之义。在这里约略隐示了太宗只想清宇宙于当下,而无意留己名于将来的无为贡献德操;

  其二,为清宇宙、正璇玑而实现飘云结庆,在异族不断侵扰的形势所迫下,必须“ 戢武耀七德, 升文辉九功。”即提出了以正义战争消灭非正义战争的戢武耀德治国方略。即以武定国,以文建国,以礼治国,以德保国而成礼义之邦。在异族侵迫下,若不能消灭战争,则一切无从谈起。故太宗欲先戢武耀德而继之以升文收功。

  自古以来,圣人欲战者,皆不得已而为之,与好战辈实不可同日而语。以弧矢而威天下者,辅仁义而成道德也。故太宗以为平息边患,德政方修,此亦《礼记》“道德仁义,非礼不成”之意。止戈为武而后可彰《左传》文化。《左传》谓“经纬天地曰文。”古人以为‘夫天以文而化,地以文而生,人以文而会,国以文而建,王以文而治,天以文而安。反是,则不得其正矣。’”

唐太宗“烟波澄旧碧,尘火熄前红,霜野韬连剑,关城罢月弓,钱缀榆天合,新城柳塞空,花销葱岭雪,縠尽流沙雾,秋驾转競 怀,春冰弥轸虑,书绝龙庭羽,烽休凤穴戍。”这一段预描了以正义战争消灭非正义者之侵扰后,边界上所呈现的可能空寂状态。烟尘不起,长天澄碧,烟熄烽静,野旷霜寒,韬剑罢弓,榆天合和,柳塞清新,龙庭无老上之书,凤穴绝单于之戌,大唐君臣庆功,天朝将士扬威。反映了唐太宗宏观上藐视敌酋必可歼灭的雄杰气慨,展现了几可不战而胜的大无畏精神。气吞胡虏,渴饮匈奴,派度淋漓酣畅。

  但唐太宗并不狂妄自大,其“秋驾转竞竞 怀,春冰弥轸虑”就表达了务必谨慎从事的虎尾春冰之虑。《旧唐书·李密传》“驭朽索而同危,履春冰而是惧。”又《书·君牙》“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太宗虽运筹于帷幄之中,可决胜于千里之外,但兵者凶器,实不可不慎,故将殄寇靖边喻之为虎尾春冰,可见太宗在威镇夷狄,狮吼边庭大举之中持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的军事谋略,这也是太宗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立于不败之地的用兵思想,以这种作战思想运用指导驾驭战争,自可无往而不胜。由此可窥太宗之所以扫落叶而灭隋,扬巨臂而服夷以赢得“天可汗”尊号之奥秘。而威服万里突厥诸部皆唯“天可汗”马首是瞻,而大唐声威异响六合之外,太宗威名远震八极之表。自唐前千余岁,唐后千余岁凡为人君者,皆可低首下心于唐太宗名下。而“无为宇宙清,有美璇玑正”之辞,岂诸夷仰首朝斗之明证哉!

  其三,为“隆至道而区宇一”之宏略,虽然急务在于先需赢得对非正义战争的胜利,创造一个和平的边际环境,但此仅为深谋远虑之一步,然必须效法勤政者始皇之为君而宵旰忧劳,方不负携荷天下万邦之责。《汉书·刑法志》“谓秦始皇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秦始皇藐视六合,一统天下,尚日决文书一石之重(竹简约120斤重)。实乃人君勤政者之典范。唐太宗欲一统万邦而大有为于天下,故深羡始皇之为君,夜以继日,宵旰忧劳,断狱理书,日决万机,操持国事。此正人君旰食,嘉惠天下之时,岂敢辞二难三惧之劳哉!然太宗非效秦皇专勤断狱理书记问之事,实特重于翦暴除凶,兴灭继绝之虑。

  《论语·尧曰》谓“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行四方之政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唐太宗以为只有勤于翦暴方可兴灭继绝,方可永息边患而实现长治久安。不翦暴,边敌侵扰难息,就没有宁静的边际环境,也就没有安静的大唐内部环境。故唐太宗《帝范·阅武》谓“是以勾践轼蛙,卒成霸业,徐偃弃武,遂以丧邦。何则?越习其威,徐忘其备,孔子曰‘不教人战,是谓弃之,’故知孤矢之威,以利天下。”可见唐太宗非泛泛引用孔语,实另有深意。太宗此诗立意,在于勤谨安边。不但要善于安边,而且要勤于安边,一劳永逸之事实可望而不可求。其所寓兴灭继绝之意贵在于将其思想内涵延伸至军事外交。即与大唐有利害关系之异邦,内部多有以残暴不仁之徒而盗可汗之位者。太宗出于对大唐长远利益和营造和平安定边际环境,特将孔子兴灭继绝之术运用于国防领域以实施抑强扶弱谋略。此其“翦暴兴先废,除凶存昔亡”之寓义。

  《贞观政要·辨兴亡》谓“贞观五年,太宗谓侍臣曰‘天道福善祸淫,事犹影响。昔启人(即突厥启民可汗)亡国来奔,隋文帝不吝粟帛,大兴士众营卫安置,乃得存立。既而强富,子孙不思念报德,才至始毕(即突厥始毕可汗),即起兵围炀帝于雁门。及隋国乱,又恃强深入,遂使昔安立其国家者,身及子孙,并为颉利兄弟之所屠戮。今颉利破亡,岂非背恩亡义之所至也。’”可见太宗“翦暴兴先废,除凶存昔亡”实是针对突厥内部隋时这段不幸史事慨而言之。故太宗由此被启发睿知,征服突厥而不取代突厥,只是翦除凶暴,立其良者使之膺服王化而归顺有德而已。此即翦暴兴废,除凶存亡,兴灭继绝之归宿,非局促于蛮夷部落而称霸一时者所可言喻。而今世之民族自治之策岂非师法于唐太宗乎!由此可见百余诸酋长共上唐太宗“天可汗”尊号其深远意义伟大之所在。然若非夙兴夜寐,宵旰忧劳而勤于二难三惧,则天壤必不能归于圆盖之统,而地荒又岂可入于方舆之图?又孔海与双河亦非为帝乡之池沼。勤耕耘而后收获岂非太宗勤政之劳乎!故然如此,而太宗仍觉“循躬思厉力 已,抚俗愧时康。”太宗既有志于六合时空之内,辖万邦于一统,虽勤于二难三惧之劳,已收“圆盖归天壤,方舆入地荒”之功,因反躬自省,犹深感愧时。《淮南子·汜论训》谓“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又《史记·太史公自序》谓“秦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矛今 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又《史记·循吏列传》谓“奉职循吏,亦可以为治。”唐太宗审时度势,为强大唐邦国殚精竭虑,不仅勤于师古治世之精神,更勤于齐贤治身之淑思。数十年竸竸业业,吐哺惕惧,而反躬思检,仍觉有愧于时,辜负大唐臣民所企。勤于日三省乎己,故能使大唐事业蒸蒸日上,欣欣向荣,这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贞观之治。”也为大唐延祚二百年之基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周易·乾》“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又古人所谓“未闻身治而国乱者。”以此论鉴,唐太宗皆可当之无愧。因其勤于法古扬清而反躬自省以见贤思齐也。

  其四,唐太宗为实现“隆至道而区宇一”之宏略,法古论治,见贤思齐,有自己的效法榜样,而不与俗儒同伦。时时处处以黄帝尧舜为楷模。在天下大同,华夷归一之际,唐太宗高瞻远瞩,为保大唐长治久安,使华夏同享安乐于万世,研究思惟古来治道,非效黄帝端拱无为而不可。黄帝取诸乾坤垂衣裳而天下治,其无为之境界仰之而高绝,遂使后世帝王欲法古而不能。然圣贤无秘法,能尽贤哲之才智,而合于自然之道,则无为之治自可不虑而化。如此,天下必无戚戚之忧而代之以坦荡荡矣。其“元首佇盐梅,股肱惟辅弼,羽贤崆岭四,翼圣襄城七,浇俗庶反淳,替文聊就质,已知隆至道,共欢区宇一。”这段就完全表达了唐太宗必欲世界大同而后已的这种超凡入圣的自由王国理想境界。这种境界已不是一个平常意义上国度的概念所能容涵了的,当然也不受版图局限国家统一狭隘意义的约束。而是不分民族地域,在浇俗反淳的前提下,同享隆至道而共欢区宇一之大自由,这是唐太宗为华夷永沐大 和平之光而勾勒并将要实践铸造的人间乐土。为此自己将不惮劳烦,又何惧四登崆岭而七赴襄城哉!但无为化境非一元首所能为,非旦暮所可就。则务必待盐梅以和鼎羹,收俊才以为股肱。如此化浇俗而反淳,行替文而就质,日行贤圣事业,至道渐隆,共欢一宇。

  我中华有史以来,为帝者凡百数以纪。而唐太宗何以独尊黄帝为英雄。清人邱逢甲所谓“袖中一卷英雄传,落日来登黄帝陵。”《史记·五帝本纪》谓“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驱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皇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当隋季之末,犹若神农氏世衰之乱,烟尘四起,诸侯相暴,民不聊生,而高祖奉天承运,顺天应人,披荆斩棘,取代乱隋。化暴戾为祥和,还日月以光晖,当此之时,其功德何异于轩辕?又《淮南子》谓“黄帝治天下,而力牧,太山稽辅之,以治日月之行律,治阴阳之气,节四时之度,正律历之数,别男女,异雌雄,明上下,等贵贱,使强不掩弱,众不暴寡,人民保命而不夭,岁时熟而不凶,百官正而无私,上下调而无尤,法令明而不暗,辅佐公而不阿,田者不争畔,渔者不争隈,道不拾遗,市不豫贾,城廓不关,邑无盗贼,鄙旅之人相让以财,犭勾 豕吐菽于路,而无忿争之心。”这是轩辕氏汲汲以劳而天下大治的世道状态。乃为黄帝任用贤俊共同致治的智慧结晶。

  太宗有幸能与忠谏之臣把握,共效轩辕史事而运用于唐世。《贞观政要·政体》谓“太宗与秘书监魏征从容论自古理政得失,因曰‘当今大乱之后,造次不可致理。’征曰‘不然,凡人在危困,则忧死亡;忧死亡,则思理;思理,则易教。然则乱后易教,犹饥人易食也。’太宗曰‘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胜残去杀。大乱之后,将求致理,宁可造次而望乎?’征曰‘此据常人,不在圣哲。若圣哲施化,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期月而可,信不为难,三年成功,犹谓其晚。’……征曰‘五帝三王,不易人而理,行帝道则帝,行王道则王,在于当时所理,化之而已。考之载籍,可得而知,昔黄帝与蚩尤七十余战,其乱甚矣,既胜之后,便致太平。九黎乱德,颛顼征之,既克之后,不失其理。桀为乱虐,而汤放之,在汤之代,即致太平。纣为无道,武王伐之,成王之代,亦致太平。’”唐太宗与众臣推心置腹,力行不倦,数年间,海内康宁,夷寇破灭。庆云重蕴紫气于长天,耕者复击壤歌于旷野,当此之时,其功德何异于尧舜?若无“羽贤崆岭四,翼圣襄城七”之精神,非至诚效法黄帝治世必效之硕德,又岂能于乱隋之末而大收修齐治平之速效,恐大梦亦莫及也。由此可见唐太宗治世以黄帝为镜而常鉴,真可谓效法高古矣。

    更可贵者,唐太宗未高标元首,而先崇股肱。黄帝当年为求治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遍访贤士,搜罗俊杰,登崆峒而问广成,上具茨而事大隗,适东岱而奉中黄,入金谷而咨滑子,网力牧、风后于麾下,罗岐伯、雷公于帐前,以至东上丸山,西登鸡头,南赴熊湘,此临襄城,列有“四辅、三公、六卿、三少”之贤位,聚而居之,使各司其职,不相为乱,是故民信神享,灾祸不生,所求不匮,天下翕然一宇,共欢统驭。夏商周秦以至汉晋诸王天下者,无不欲师古论治,效法轩黄尧舜,然多非圣哲之才,一无克已复礼之义,所作所为驳杂不伦,望圣贤项背尚且不能,徒留悲叹于汗牛充栋之野史。唯唐太宗至诚践履圣迹,虽不堪称其俦,犹可称似其类。何以知之?唐·吴竞竞《贞观政要·政体》“贞观八年,太宗谓侍臣曰‘隋时百姓纵有财物,岂得保此?自朕有天下以来,存心抚养,无有所科差,人人皆得营生,守其资财,即朕所赐。向使朕科唤不已,虽数资赏赐,亦不如不得。’魏征对曰‘尧舜在上,百姓亦云:耕田而食,凿井而饮。含哺鼓腹,而云:帝何力于其间矣。今陛下如此含养,百姓可谓日用而不知’”由此观之,贞观之治乃为太宗效法黄帝尧舜而隆至道于区宇一之真实内涵。 

 

【本文责编:沈碧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