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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诗】唐太宗李世民·初秋夜梦
来源: 立身国学教育  2014-11-15 11:05:00   责任编辑:沈碧梅  www.k618.cn
内容提要:斜廊连绮阁,初月照宵帏。又白居易《杨柳枝辞》“人言柳叶似愁眉,更有愁肠似柳丝。长叹独含悲:汉·孔融《杂诗》咏“俯仰内伤心,不觉泪沾衣,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虽...

 

  【图语:影视剧中的李世民形象(资料图)】

  初 秋 夜 梦

  斜廊连绮阁,初月照宵帏。

  塞冷鸿飞疾,园秋蝉噪迟。

  露结林疏叶,寒轻菊吐滋。

  愁心逢此节,长叹独含悲。

  【说明】:此诗赋于何时,确考颇难。然逢秋而悲,倚廊而叹,独自太息,以人主之身,若非大忧之事顿起心头者,必不为也。宸衷忧患,痛哭流涕可长太息者,不过国本世运而已。太宗之为君,乃生于忧患,死于忧患者。隋朝也曾赫威一时,却仅传两帝,子孙未享。竟成以李代杨。可见得之何难,而失之何易。今我李唐亦已两世,欲久祚配天,亦恐不易。今夜秋月斜照,绮阁移影,掀帘远眺,鸿疾蝉噪,露林疏叶,寒菊吐滋,深夜静思,为君之悲愁唯有天知乎?或许此诗为疑太子能否守国而作。

  【简注】:①初秋夜坐:古人有初秋傍晚乘凉夜坐的习惯,暑热渐消,宜助静思。太宗日理万机,难觅一暇。秋气初临,月色可爱,闲倚斜廊,绮阁浴晖,宵帏朗然。则塞鸿鸣而露蝉噪,林疏叶而菊吐滋,正夜华氤氲而思绪万千之时也。所谓“夜坐”之所宜矣。

  ②斜廊连绮阁:谓走廊的一侧,紧挨着装饰华丽的楼阁。“夜坐”就在这里,实为宫苑中。宋·辛弃疾《鹧鸪天·代人赋》咏“斜日寒林点暮鸦。”又唐·李峤《雨》咏“斜影风前合,圆纹水上开。”又王维《杂诗》咏“采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③初月照宵帏:宵帏,夜晚卧帐。唐·卢照邻《关山月》咏“相思在万里,明月正孤悬。移影金岫北,光断玉门前。寄言闺中妇,时看鸿雁天。”又唐·李峤《月》咏“清辉飞鹊鉴,新影学蛾眉,皎洁临疏漏,玲珑鉴薄帷,愿言从爱客,清夜幸同嬉。”太宗句谓,新月如弓,移影宵帏。

  ④塞冷鸿飞疾:塞鸿,指塞北的鸿雁。唐·王昌龄《从军行》咏“断蓬孤自转,寒雁飞相及。”又唐·李百药《晚渡江津》咏“离离早鸿度。”太宗在此,谓塞冷鸿归,秋风萧瑟之状。

  ⑤园秋蝉噪迟:唐·李百药《咏蝉》“清心自饮露,哀响乍迎风。未上华冠侧,先惊翳叶中。”又唐·骆宾王《在狱咏蝉》咏“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太宗此句,实不无哀伤摇落欲衰之意。岂秋蝉疏引,悲响幽发乎?

  ⑥露结林疏叶:唐·卢照邻《望宅中树有所思》咏“秋叶正离离。”又唐·贺遂亮《赠韩思彦》咏“落霞静霜景,坠叶下风林。”又唐·上官仪《奉和山夜临秋》咏“云飞送断雁,月上净疏林。”太宗此句,谓落叶秋欲深,露凝霜渐临,岂衰弱而哀惋乎?

  ⑦寒轻菊吐滋:唐·陈叔达《咏菊》“霜间开紫蒂,露下发金英,但令逢採摘,宁辞独晚荣。”太宗此句,实含“霜间开紫蒂,露下发金英”意。又唐·崔善为《答王无功九日》咏“秋来菊花气,深山客重寻,露叶疑涵玉,风花似散金。”皆有求觅肃净,欲离尘啸之意。

  ⑧愁心逢此节:愁心,亦即愁肠。愁闷的情绪。傅玄《云歌》“青云徘徊,为我愁肠。”张说《江上愁心赋》咏“贯愁肠于巧笔,纺离梦于哀弦。”又白居易《杨柳枝辞》“人言柳叶似愁眉,更有愁肠似柳丝。”此节:疑指立秋节。我国夏历二十四节气之一。《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七月节,秋也。物于此而囗欲也。”我国习惯作为秋季的开始,此后气温开始下降。秋气降临,露即凝霜,愁肠百结,心气郁闷。所谓自古逢秋悲寂寥,恐即言此也。太宗权衡天下,秋节到来,万物回敛,非尘劳之士正乃寡欲悟道之时,而四塞亦草长马肥之际,而万邦之君,正宜深虑长治久安之时也。

  ⑨长叹独含悲:汉·孔融《杂诗》咏“俯仰内伤心,不觉泪沾衣,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又汉·蔡琰《悲愤诗》咏“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又汉·宋子侯《董娇饶》咏“吾欲竟此曲,此曲愁人肠。”太宗系天下安危于一身,食不甘味,夜不安席。虽未言悲愁何事,终不离天下苍生也。

  【释义】:此诗赋于何时,仓促未考。然秋夜初临,浴月而坐。见斜廊移影,宵帏娑婆,忽起边塞之思。大雁南飞,凝不可思之远道;孤蝉微噪,诉难寄托之愁肠。虽贵为人主,然露结林疏叶,寒轻菊吐滋,当是之时,亦难掩寂寥之悲心。征战一生,风云之士,日渐凋落,仅有菊花尚香,不过寒轻乃尔。若露结霜重,再入深秋,则更有何芳耶!此太宗忧万岁之后,老臣日尽,谁保大唐?故愁心顿起,悲从中来,虑远长叹之作也。

  《吕氏春秋·孟秋纪》谓“是月也,以立秋。天子乃斋。立秋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还,乃赏军率武人于朝。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杰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巡彼远方。”由此可知,立秋之后,万乘之主,更虑家国,居九重而思四塞,劳帷幄而决万方。非逸乐放纵之时,实心劳神悴之秋也。《吕氏春秋·孟秋纪》又谓“是月也,命有司,修法制,缮囹圄,具桎梏,禁止奸,慎罪邪,务搏执。命理瞻伤察创,视折审断,决狱讼,必正平,戮有罪,严断刑。天地始肃,不可以羸。”

  《吕氏春秋》之为书,是秦相国文信侯吕不韦,为秦始皇统一七国精心刻意,负责主编的以儒道思想为主的治国学术论著。一百六十篇,二十余万言,以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篇篇皆精。俱为治理天下之要诀。凡为君王者,无不视为至宝。以十二纪为总纲。即依月令四季春夏秋冬为序,以为君者所宜必理之急务为目。时刻提醒人主所当为之事。

  今太宗初秋夜坐,以君临天下之身,必虑天下之事,实无一刻可安逸者,故知其“愁心逢此节,长叹独含悲”者,定虑大唐而悲家国之安危也。不然塞冷鸿疾,露林疏叶之叹,定与仁君慈悲为怀而相违,亦难契初秋夜坐所由叹之宸衷也。天子之悲愁非一,然依《吕氏春秋》之旨,孟秋之际仁慈之人主,正宜深施仁政以嘉惠庶民,所谓缮囹圄,决狱讼云云。如此者不过为消乱因而已。故《吕氏春秋·孟秋·振乱》谓“当今之世,浊甚矣。黑今 首之苦,不可以加矣。天子既绝,贤者废伏,世主恣行,与民相离,黑今 首无所告诉。世有贤主秀士,宜察此论也,则其兵为义矣。天下之民,且死者也而生,且辱者也而荣,且苦者也而逸。世主恣行,则中人将逃其君、去其亲。又况于不肖者乎?故义兵至,则世主不能有其民矣,人亲不能禁其子矣。”

  太宗《初秋夜坐》之诗中,通篇虽未提忧国忧民之一字,然仔细体味,则其眷眷之心,实掬手可得。玩味《吕氏春秋·孟秋纪》之《振乱》篇即可知之。战国之时,各国争雄,百姓苦不堪言,而国主恣意妄为,偶有能保护其生死者,则百姓皆趋向,以至于妄为之君,众叛亲离而国灭。太宗亲 见隋乱而炀帝恣行,大臣皆叛,烟尘四起,炀帝不能禁而隋灭。所谓“塞冷鸿飞疾,露结林疏叶,”岂非隐寓此意乎?

  太宗继位之后,刻意以隋为鉴,思谋大唐长治久安之道,每鉴及隋,无不心惊。若我李唐之子孙为人主者,若“贤者废伏,世主恣行,与民相离,黑今 首无所告诉,”则隋乱之状,即现目前。此乃《吕氏春秋·孟秋纪·振乱》警诫之深意。亦正太宗“愁心逢此节,长叹独含悲”之隐衷也。

  太宗在《帝范·帝王统治大纲》篇中谆谆告诫李治:“况汝无纤毫之功,直缘基而履庆,若崇善以广德,则以泰身安;若肆情以纵非,则业倾身丧。且成迟败速者,国基也;失易难得者,天位也,可不惜哉!”太宗此诫与《吕氏春秋·孟秋纪·振乱》之旨,寓意一如,亦《初秋夜坐》之背景。可见人主愁心含悲之深远,乃非寻常之匹夫所谓逢秋寂寥之悲所可拟也。

  此诗颇费解,读史而详玩者,可略窥其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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