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南唐中主李璟（916－961年），谥号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资料图）】

　　望远行

　　玉砌花光锦乡明，

　　朱扉长日镇长扃。

　　夜寒不去寝难成。

　　炉香烟冷自亭亭。

　　残月秣陵砧，

　　不传消息但传情。

　　黄金窗下忽然惊。

　　征人归日二毛生。

　　【说明】：这首词可能是在南唐尚未建立，其父徐知诰(即李昇)，令其驻守金陵所作。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尚在扬州(广陵)。

　　【简注】：①望远行：词牌名，李璟此词为小令。上片四句二十八字，下片四句二十六字。全片五十四字。句句押平韵，一韵到底。据严建文《词牌释例》称：“始自五代韦庄。至北宋方演变为慢词，始自柳永，见其《乐章集》”。如宋·柳永的《望远行》慢词为：上片九句，下片十一句，共一百零六字，均用仄声韵。与李璟 此《望远行》小令迥异。

　　②玉砌花光锦绣明：此句俞陛云撰《唐五代两宋词选释》本为“玉砌花光照眼明。”据词意析当以周羽发主编《唐五代词三百首》为是。“玉砌花光”，是帝王家的气派。“锦绣明”暗示应有锦绣光明的前程。

　　③朱扉长日镇长扃：朱扉，即朱门，杜甫曾咏“朱门酒肉臭。”这是荣华富贵的象征。“镇长扃”即一直关闭意。

　　④夜寒不去寝难成：此句俞陛云撰《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为“余寒不去梦难成。”据词意析当以周羽发主编《唐五代词三百首》为是。“夜寒”甚于“余寒”。“寝难成”无法入眠又何来梦。夜长梦多，但寒彻长夜，难寝更苦于多梦。

　　⑤炉香烟冷自亭亭：此句俞陛云撰《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为“炉香烟袅自亭亭。”据词意析当以周羽发主编本为是。“冷烟”吻合于“夜寒”，因“夜寒”而续香有求暖意，但“冷烟”罩屋反觉“夜寒”愈甚。

　　⑥残月秣陵砧：此句俞陛云撰《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辽阳月，秣陵砧。”据词意析当以周羽发主编《唐五代词三百首》为是。此“残月”应为下弦月，也即后半夜方出现的缺月。秣陵，即建业，今南京市。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改金陵邑置秣陵县。东汉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孙权改名建业，移治今南京市。此句是说在残月的寂静中断续传来城中的捣衣声。反衬的是不能入眠的忧虑心情。

　　⑦不传消息但传情：月下断续的捣衣砧杵之声并没有什么好消息，却是声声系念之情，敲在惕惧不安的心中。

　　⑧黄金窗下忽然惊：此句俞陛云撰《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为“黄金台下忽然惊。”这里以周羽发主编的《唐五代词三百首》为是。黄金窗下：这里指晨阳金光灿烂的照射进卧室窗户中来。喻又是一个宝贵的早晨。有迫不及待意。

　　⑨征人归日二毛生：想象当情人战罢归来时，可能已是早生华发了。二毛：指头发花白相杂了。

　　【释义】：阳光照在玉砌的宫阶上光彩耀眼夺目，似乎前程如锦，可就是这象征富贵荣华的大门却总是紧锁重重。到了深夜又是这样寒冷，那香炉中的烟几乎让人颤栗生，在残月下又传来了断续的砧杵声，什么消息都不要紧，但只寄托我所思念的感情。卧窗前被晨光照醒，征人归来时或许已是白发添双鬓。

　　这首词晦涩含蓄，颇难酌磨用意。闺阁思人之作。但反复推敲，意实不在此。李璟虽是长子，封建宫廷古礼为嫡长继嗣。然废嫡立庶、废长立幼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李昇曾对除长子景通(即李璟)外，还对三子景遂、四子景达、五子景逖(庶出)都曾有过立储的打算。李昇是谁抢，就一定不立谁为储。所以李昇也就是长时间未能一锤定音。对此李璟自然心里七上八下的。这首词就委婉曲折的流露了这种忐忑祈盼之心。争做国主，本非好事。只因世俗推崇，以致既使国王，亦难免庸者。先主李昇于长时间内，对立谁为储，不予明示，若明若暗，故作考察之状。更令长子李璟 莫度父怀，企盼与不安并存，致烦恼日增。

　　忧患难抑，几近焦躁。天天是日落西海，玉兔东升，却并无月明星稀情状;岁岁虽玉砌花光，朱扉庄严，依旧逞夜寒烟冷势态。这真是砧声侵耳难入梦，晨华射窗映霜鬓。当年曹操于月明星稀之时，仍有乌鹊三匝，何枝可依之忧，但毕竟对酒当歌，慨之以慷;而今已近千载，为长子者对父王圣意竟如此难测，岂不苦煞人也。

　　释迦氏曾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透彻开示：“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又谓：“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又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自有国以来，禅让是假，争夺是真。同姓异姓，无不例外。尔虞我诈，骨肉相残，数千年国史，实乃鲜血写成，李璟 深于变诈，却见深宫万象，扑搠迷离，太子储位，几近逐鹿。深处庸中，不作庸想，恐亦不可得也。

　　然于释迦氏之开示，岂非背道而驰乎?既不识色空之理，亦难不垢不净，怎能心无挂碍?故日日恐怖以至于颠倒梦想。则所闻、所见、所思无不催二毛生也。

　　【诗话】：①俞陛云撰《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谓：“上阙写所处一面之情景。惟寒梦难成，醒眼无聊，但见炉烟之亭亭自袅，善写孤寂之境。其下辽阳、秣陵两面兼写。‘传情’二字见闻砧对月，两地同怀。结句言忽见北客南来，雪窖远归，鬓丝都白，则行役之劳，与怀思之久，从可知矣。”

　　②周羽发主编《唐五代词三百首》谓：“这是一首念远怀人之作，婉转曲折，令人柔肠百结。本词选取了白天、深夜、次日早晨等几个典型的时间，将思愁写得柔肠百结，哀婉动人;又在全词结尾突然翻出一个‘惊’字，更是情深凄婉又翻腾跳跃，比其他作品更为细腻而深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