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李煜·玉楼春（资料图）】

　　玉楼春

　　晚妆初了明肌雪，

　　春殿嫔娥鱼贯列。

　　凤箫吹断水云间，

　　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

　　醉拍阑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

　　待踏马蹄清夜月。

　　【说明】：此词疑作于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至宋乾德二年(公元964年)间。为赞美莹素迷人，娑婆可心的昭惠国后周氏娥皇而作。这期间南唐周边环境相对宽松，南唐相对而言偏安。周娥皇为宠嬖专房，竭尽“女为悦己者容”之能事。李煜得过且过心情较开朗，所作词亦语言明快，形象生动。但这首词也可能是李煜为昭惠后成功重新挖掘了《霓裳羽衣曲》，而举办了专场庆祝歌舞晚会后所作。

　　【简注】：①玉楼春：词牌名。梁启勋《词学》谓“都元敬《南濠诗话》曰‘《玉楼春》取白乐天诗：玉楼宴罢醉和春’(《长恨歌》)。”“五代·顾敻‘月照玉楼春漏促’。”又严建文《词牌释例》谓“又名《惜春容》、《归朝欢令》、《玉楼春令》、《西湖曲》。调名取白居易‘玉楼宴罢醉和春’诗意;一说因五代顾敻词有‘柳映玉楼春日晚?’‘月照玉楼春漏促’句，欧阳炯词有‘春早玉楼烟雨夜’等句，取为调名;又一说《词苑》云：李后主(南唐李煜)宫中未尝点烛，每夜则悬大宝珠，光照一室，尝赋《玉楼春宝词》”。又程自信《唐五代词二百首》注为：“一名《木兰花》，但与《木兰花令》不同。又名《西湖曲》、《呈纤手》、《惜春容》、《东邻妙》、《梦相亲 》等。”此调有不同诸格体、俱为双调。李煜此词，前后片各四句，共五十六字。前后片除第三句外，其余各句皆押韵。均用仄声韵。

　　②晚妆初了明肌雪：晚上临进舞会前，化妆了后，肌肤如雪，光彩明艳。

　　③春殿嫔娥鱼贯列：舞厅内，艳色春华，光彩照人，宫娥彩女妆束齐整。

　　④凤管吹断水云间：凤笙箫管，齐声合鸣，悦耳动听，响遏行云流水。

　　⑤重按《霓裳》歌遍彻：清·吴任臣《十国春秋》卷第十八谓“故盛唐时，《霓裳羽衣》最为大曲，乱离之后，绝不复传;后(昭惠国后周氏娥皇)得残谱，以琵琶奏之，于是开元天宝之遗音，复传于世。”这句意思是说在舞会上，一直弹凑演唱的是昭惠后自己重新挖掘整理出的盛唐时的《霓裳羽衣曲》，这是一首大型舞曲。

　　⑥临风谁更飘香屑：香屑，俞陛云注为“洪刍《香谱》谓‘后主自制帐中香：以丁香、沉香及檀麝等各一两，甲香三两，皆细研成屑，取鹅梨汁蒸干焚之。’”此香屑即“帐中香。”全句是说：《霓裳羽衣曲》声调竞是这样的耐人寻味。

　　⑦醉拍阑干情味切：舞会上那《霓裳羽衣曲》的色调韵味无穷，令人陶醉，轻敲阑干作节拍，居然使人情不自禁。

　　⑧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这两句是作者对宫娥的叮嘱语，意为我回时你们不要燃放刺目耀眼的红花灯烛，因为我要乘马自由清爽地体会一下在月色中回味此曲的魅力。因为《霓裳羽衣曲》是唐明皇曾游月宫时从嫦娥那里听来的。我要体会是不是真的是这样。

　　【释义】：这首词就字面而言，是描述了歌舞晚会的空前盛况。也就是说是在歌舞升平，反映了南唐突变前的短暂宁静。但李煜也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了他深藏内心而又无可奈何的隐忧。

　　《霓裳羽衣曲》不但是唐明皇、杨贵妃的得意之作，也是盛唐时代的象征，但同时还是大唐由盛而衰的转折标志。唐明皇虽因此而传佳话于后世，亦因此而播迁于西蜀。一首《霓裳羽衣曲》，竟唱出渔阳革卑 鼓，一首《长恨歌》，徒使白氏留名。这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是故《十国春秋》卷十八谓：“内史舍人徐铉闻之于国工曹生，铉亦知音，问曰：‘法曲终而缓，此声乃反急，何也?’曹生曰‘旧谱实缓，宫中有人易之，非吉兆也。’后主以后好音律，因亦耽嗜，废政事。监察御史张宪切谏，赐帛三十匹，以旌敢言，然不为辍也。”佛律谓：“艳曲情词，皆能引导人之爱欲，增长人之悲爱，惑人心听，改人常性，丧人正念，荡人心志。”佛律又谓：“古有仙人，因听女歌，音声微妙，遽失神足。观听之害如是，况自作乎?”

　　又《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劝谕策进第三十三》谓“世人善恶，自不能见;吉凶祸福，竟各作之。身愚神暗，转受余教，颠倒相续，无常根本。蒙冥抵突，不信经法。心无远虑，各欲快意。迷于瞋恚，贪于财色。终不休止，哀哉可伤。”李后主耽嗜音律，心随境转而竟废政事，终为臣虏。可不悲乎!李煜此词以乐掩悲，似喜实忧。仔细体味，方切意旨。何者?“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这后半阙，大可玩味。如以谶纬之学来看，其实句句是谶语，皆兆示不祥。所谓“谁更飘香屑”，即意味自己将不再沐浴香风。因三千里地山河，恐自己将无权再主宰风雨，如果江山易主，则风换香亦换，沐香之人不更而何?“醉拍阑干情味切”，自古以来，醉拍阑干者，皆失意之人。仰天怅惘，天无以应;遥看云水，心事浩茫;而《霓裳》之曲虽响彻云霄，岂不是如丧钟然?归宿恐难免香尽烛暗。信马由缰于清冷夜色之中，如水之月华，唯照嫦娥之孤寂矣。

　　【诗话】：①周羽发主编《唐五代词三百首》谓“本词是李煜在南唐全盛时所作，主要是以一种飞扬的意兴写春夜宫中歌舞宴乐的生活。行文自然奔放，俊逸神飞。上片主要写歌舞盛会的场面。下片侧重写词人陶醉歌舞的情致和踏月而归的雅兴。这首词虽写欢愉之事，却写得热烈而不疯狂，无艰深字句而余韵无穷。足以见得李煜功底之深厚。”

　　②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谓：“此在南唐全盛时所作。按霓羽之清歌，燃沉香之甲煎，归时复踏月清游，洵风雅自喜者。唐元宗后，李后主亦无愁天子也。此词极富贵。而《浪淘沙令》‘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又极凄惋，则富贵亦一场春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