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燕坊古村】
“这段历史讲不清,得找陈老师。”在江西吉水县八都镇,56岁的小学教师陈橹是个名人。这两年,陈橹像着了魔般迷上了走村串户,翻阅家训族谱、收集陈年旧事、拍摄古屋大树,村民对村史有啥疑问,都去找陈橹。
“咱们的老屋里、巷道间,原来有这么多讲究,以后也能向别人讲讲自家村里的故事啦”
“燕坊古村是吉水人民与自然环境美好关系的活见证,是庐陵文化中诗意栖居的注脚。踏过了青石板,建筑中点缀着沧桑的商贾文化;穿过了古巷道,空气中弥漫着源远的墨香;触摸了古雕刻,线条中流淌着极远极清的智慧……沉入燕坊,全身心体会到一种美,燕坊古韵之美……”
这是陈橹自己撰写的村史馆后记,“我希望大家到了村史馆,能对古村有个粗略的感性认知。”1000多棵古樟环绕的燕坊古村,位于吉水县金滩镇,也是陈橹主持兴建的第一座村史馆所在地。
飞檐翘角坡屋顶,青砖黛瓦马头墙。小小的村史馆,浓缩了千年精华。在村史馆看完光碟,陈橹一一向记者介绍,“燕坊古村至今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宅102栋、牌坊13座和宗祠6座。”极具庐陵风格的建筑,华丽典雅;石雕木刻精美绝伦,人物故事、祥草瑞兽、亭台楼阁栩栩如生;字画楹联则凸显了商贾文化的内涵。
“从小长在县里,我原先都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宝贝藏在乡村。”陈橹说,“庐陵文化底蕴深厚,与其说我在整理民间文化,不如讲我正时时受到熏陶和滋养。”
这不仅是陈橹一个人的感受,不少乡镇干部、外出打工的村民也是跑到村史馆看了又看,“咱们的老屋里、巷道间,原来有这么多讲究!在外面,也能向别人讲讲自家村里的故事啦。”
“其实村民还是很在意历史的。” 陈橹就讲述了他整理村史被否的故事。文峰镇井头村,历史源远流长,据说早在1700多年前,就有屯兵。族谱记载,文天祥、解缙等名士曾先后在村里南山书院读书。陈橹花了半年时间,走遍18个自然村,终于写出初稿。但村里老人一看,没通过。根据老人们补充的材料,陈橹再次深入村庄,找村民、找干部,翻历史、找族谱,反复几稿,终于得到多数村民的认可。
“提醒村民最大可能地保留村容村貌、自然生态,这是当务之急”
在千年垂柏矗立、依山就水的钓源古村,79岁的老村长欧阳钟麟,走路快、嗓门大,带着记者穿行在村落间。村里现存的102处古建筑,上可追溯至宋元,下则延绵于明清。
踏入一座中西合璧的建筑,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一株200余年树龄的四季桂,花繁叶茂。这个院子建于清道光末年,初为家庙,人称“八老爷别墅”,现在正是钓源的村史馆。
跟记者走访的若干村史馆相若,以历史沿革、村落文化、民俗风情、乡贤名人、特色成就等为重点,钓源村史馆也通过文字、图片、实物、文物、视频等多种形式,还原原汁原味的乡间生活场景,展示浓缩乡村的记忆。
边看图片,边听讲解,钓源尘封已久的辉煌过去,变得栩栩如生——钓源崇文重教,人才辈出。据史料记载,钓源培养了科举进士9名,举人34名,五品以上官员20多名。明朝中叶后,许多钓源人由仕入商,致富后在家乡兴建宅院,铺路架桥,规划街区,使钓源成为显赫于庐陵地域的乡村“小南京”。鼎盛时期的钓源,设有钱庄、赌场、戏楼、跑马场,整个村庄有1500余户,人口逾万。
穿梭在村落间,结合村史里的乡村民俗,静默的建筑似乎也在诉说。“大大小小的建筑,看格局,无不体现了传统的忠孝文化;看细节,村里的青石铺路,明沟暗道,下雨天,只要停雨三五分钟,都不湿鞋的。”老村长自豪之余也在慨叹,若不是建村史馆,村里人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村庄,曾经如此辉煌。
陈橹认为,当前需要继续筹建、完善村史馆,在筹建的过程中,多方收集过去生活用品、农具实物,汇集风土民俗,宣传保护古树、古院落和非遗遗迹,提醒村民最大可能地保留村容村貌、历史文化、风情民俗、自然生态,也是当务之急。
“全县200多个行政村呢,才初步建好两个村的村史馆,着急啊”
乡村空气格外清新,到处弥漫着青草和樟树的清香。
燕坊村史馆面积不大,是由95岁的鄢启玲老人无偿提供。“村史馆建得好啊。” 鄢老思路清晰,“只可惜,村里好多石雕、木雕都被偷走了。”陈橹也很痛心,就连村史馆光碟里介绍的那张长寿老年床上的精美木雕,也被切掉盗走了。
“你也看到了,馆里没多少实物。一是缺资金,无力收购;二是村里文物流失严重,越来越少。”已被借调到县委宣传部专门从事村史馆建设的陈橹,并不满意自己的工作进展,“全县200多个行政村呢,才初步建好两个村的村史馆,我着急啊!”
作为传统文化资源大省,江西拥有国家和省级历史文化名村(镇)86个,中国传统文化村落89个。2012年以来,为传承历史文化、促进乡风文明,江西一直在探索村史馆建设,选取部分历史文化名村建设村史馆,首批50个村进展顺利,进行了旅游开发的古村落,因经济来源多样,建设情况良好。
“村史馆选址,我们利用或依托现有祠堂、文化活动中心等场所,原则上不新建,保留村落自然历史风貌。”江西省文明办有关负责人介绍,目前,为确保村史馆建设,每个项目可获10万元资金支持。
“很多东西我都已经淡忘,更别说年轻人了。”鄢启玲希望乡村记忆能够代代相传,让外出游子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除了古村资源,村史馆的建设,正走出各自的特色。
一些村庄的特色历史文化,正被梳理、挖掘。寻乌县圳下村的红四军战场、浮梁县瑶里镇的新四军改编等历史正一一被呈现。浮梁县瑶里镇的陶瓷文化、金溪县竹桥村的古雕版印刷技术……将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与村史馆相结合,村庄的文化底蕴亟待开掘。
在传统节日里,开展村民喜闻乐见的节日民俗、文化娱乐和经典诵读活动;在乡村旅游中,让旅游者置身情景重现、参与互动,亲身体验民间民俗文化……一部村史,承载几多乡愁。未来的农村村史馆,值得期待。
为今天也为明天
在燕坊村采访,记者看到村民门楼上的“水木清华”,与清华大学是同样题字,且字体酷似。这是巧合,还是有某种未知的关联?可惜的是,门楼已被严重损毁,我们只能知道其历史比清华大学早50年,其他的已难考究。
在一处古驿站,记者发现800年古樟旁的老屋整修一新,但装的居然是铝合金窗户。当地人解释,危房不修就塌完了。但这一动,已然毁了古韵。
一部村史,几多乡愁。凝聚农村历史记忆的村史馆,尚在积极建设,而作为历史记忆一部分的古村,其保护正面临尴尬:古民居被闲置后濒临倒塌,拥有历史价值的牌坊亟待修复,村中道路设施有待完善,村民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每个村都有属于自己的光荣与梦想,村民们一定也不想让子孙后代,回过头只看到这些濒危、倒塌的村庄。建村史馆留存、收集历史的同时,也不要忘记,古村的今天,就是明日的回忆。如何激发村民保护古村的积极性,形成保护与开发的良性循环,让古村遗韵不断,当下更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