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语:禅林宝训之善当法,恶当诫】
归云如本和尚写一篇辩佞的文章。其内容大意说:宋朝郑国公富弼,曾经问道于投子修顒禅师。把二人互相问答的话,作成偈颂,用一尺长的纸张,共写有十四张。以后有人把这些偈颂刻记在碑石上,置在台州鸿寺两边走廊的墙壁间。使人很明显地看到前辈大德主持佛法是如此的尊严,而王公贵人信仰佛道也是多么的笃诚。郑国公是国家的重臣,他到了晚年,留心此道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当然修顒禅师必定有大过人处。所以郑国公曾对人说,他是受修顒禅师的点化而有所警悟和发明。其他士大夫中也有真实信向此道的,他们能不计年龄不拘势位,奋然发起猛利之心,真参实究,期于能够达到彻底证悟才罢休。比如扬大年侍郎得法于广慧元琏禅师,李和文都尉得法于石门蕴聪禅师,其后并皆亲近慈明老大德,所有激励举扬以及互相酬答唱和的对话都清清楚楚记载在各种禅宗文献中。又如无为子扬杰参白云守端禅师,张无尽居士参兜率从悦禅师,两位居士既能提出最关键的问题向禅师请教,禅师也能以最切要的开示为他们祛疑解惑,帮助他们彻证心源深处。又近代如张无垢侍郎,李汉老参政以及吕居仁学士,皆曾问道于妙喜老人,而且都成为妙喜老人登堂入室的弟子。既然称为方外道友,彼此之间稍有些许爱憎的念头,逆顺的分别,便当如雷挥电扫,即时把它清除干净。完全脱略世俗那一套不必要的拘执和忌讳。而这种豪放的气度,旷达的胸怀,使旁观者无不整衣肃敬,畏缩不前。让人莫测其高深。然而这些士君子之所以愿意到空闲之处,寂寞之滨,向禅林诸大老相求问道,无非是想把现前一向散乱的心栖止于禅寂的境界中去,以期断妄证真,恢复自己本来具有的智慧德相而已。
可惜先辈大德所树立的典范楷模,后世学者居然不闻不见。只会以卑贱的态度去讨好那些豪门权势,曲意营求,希望能够谋到显达的地位。比如凡以某住持的名义推荐某长老,其实这位长老与住持可能并没有任何法缘关系,但往往在书写名帖时,却自称是某住持的门僧。而对于曾经提拔自己的达官贵人,则称之为恩府。任意取常住共有的财物,去送人情,献殷勤。这种卑鄙的行为不免被有见识的人所怜悯,所窃笑,而他自己却毫不在乎,竟不知羞耻。真是可怜啊!我们出家学道,身为佛门弟子,淡泊生涯,随身所带,不过一瓶一钵,如云行鸟飞,无牵无挂,自由自在。所谓“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既不受饥寒冻馁的逼迫,也没有子女玉帛的依恋。而何苦要屈身丧节,装出那种寒酸猥琐的样子去让人瞧不起,又何苦要自取其辱,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呢?
向人称恩府,只是出于佞人的一己之私,并没有什么根据。可是一个无知的人胡乱这样倡之于前,便有许多无知的人也胡乱随和其后。无不争相趋奉。真是一班卑鄙的小人。削弱法门的宗风,败坏佛教的清誉,莫过于这些佞人。而实际上,许多奸邪欺伪的事,往往也都是佞人做出来的。虽是端人正士,但如果不小心,被佞人所巧弄,入了他的圈套,则必将陷身于不义,失德于不救。这岂不是很可悲的。
而这些破坏法道的比丘,大概全身都聚集着魔气,所以他们总是很自然地装出那种荒诞不经的样子,演出那套欺诳于人的把戏。有时还会表现出像个善知识的模样,凡禅林中哪一位长老德高望重,他便指称说是自己的师承;为了媚悦当路的达官贵人,他便冒认说是这位贵人的宗亲眷属。为表达他那虚伪的敬意,不惜开破坏法门的先端。让白衣俗人高登床座,出家人反而礼拜其下。如此颠倒歪曲,不但违背佛教制度,也大大辱没了法门的宗风。真想不到道法衰微已到了这种地步。可悲啊!天所要诛杀的,鬼所要捉拿的,正该是这些万死不赎其罪的佞人啊。
明教契嵩禅师所著的《原教论》中有说:“古代高僧见天子可以不行臣礼。而天子慕高僧,凡预制诏命之书,必尊称某公或某师。比如钟山僧远禅师,齐太祖的车驾已到了门前,而僧远禅师却仍端坐禅床,推说有病不能出迎。太祖殷勤致问而去。又如庐山虎溪慧远禅师,晋安帝驾临浔阳,诏他出去相见,慧远亦辞以老病,不愿出山,晋安帝反而对他更加敬重。正因为当世的天子最敬重的便是像僧远、慧远这样的高人,最尊崇的也是像他们那样的品德,所以能使圣人的道法得以振兴。而后世人们所称谓的高僧,与卿大夫相交,受他们的接待,连像对下属臣僚最起码的礼数都没有得到。而在那里进进出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反不如平常人自由自得。又怎能比得上像僧远禅师端坐禅床见天子,慧远禅师抗命不出山那样神态自若呢?看到这种现像,还希望法门得以兴盛,我辈出家人得以安心修行,又如何可得呢?佛教虽然存在,却不见有真修实证的高僧,也不见有真慕道法的高士,那么佛法存在世间又有什么利益呢?每想及此,未尝不感到痛心下泪。”
淳熙丁酉(公元1177年),我辞退显恩院的职事,寓居在平田西山的小坞。因为最近所见所闻,多是一些矫揉造作,不合情理的事,感叹古风凋落。因写下这篇辩佞文。我知道所说的话不足以为轻重,不过写出来至少还可以警诫自己。
【立身国学语】此篇诫人当学前贤洒落境象,超悟自性。莫学佞人趋承情状,败坏法门。